“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是那意思。”李猪儿忙咚咚磕头道。
“打,给我打。狠狠的打。”安禄山大声道,伸手指着李猪儿,但却因为根本看不见人而指向了别处。不过禁卫却不会误解他的意思,几名禁卫上前来一把将李猪儿按倒,随即“噼里啪啦”一顿棒子打下来。
李猪儿杀猪般的嚎叫着,翻滚着。十几棍子之后,安禄山摆手道:“好了,留他一条命。还不滚出去,给朕去请好的郎中来。不来的统统给朕砍了。请不来朕连你一起砍了。快滚!”
李猪儿忍痛起身磕头谢恩,一瘸一拐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出了安禄山的寝殿,李猪儿一瘸一拐的走着,口中咬牙切齿咒骂:“死肥猪,坏的生蛆的狗杂种,老天保佑你全身生满毒疮,保佑你全身溃烂,烂穿了肚肠而死。没事就拿老子出气,老子这一辈子就毁在这个狗杂种手里了。狗杂种,狗娘养的,王八蛋的龟儿子,日你安家十八代祖宗。”
李猪儿一边走,一边捂着臀背上的痛处骂的起劲,忽听耳边有人道:“李内侍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人得罪了李内侍了?”
李猪儿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但见一身青袍的严庄正站在面前,微笑抚须看着自己。自己顾着骂人,倒没看见严庄就在回廊上走来。
“原来是严先生,吓了我一跳。没事,只是自言自语几句罢了。没事没事,严先生请了。”李猪儿忙笑道。
严庄看着鼻青脸肿的李猪儿狼狈的样子,低声道:“陛下又打你了?”
李猪儿看着严庄,本想否认。忽然满腹委屈涌上心头,一屁股坐在栏杆上眼泪汪汪,一边抹泪一边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严先生,我是没法活了。三天两头的打我,这么下去我迟早被陛下打死。你给评评理,三天两头的发邪火,说好话也不是,说坏话也不是,左右是个打。我这一身还有一块好肉么?白日里还要办差,替他弄这个弄那个,然后稍不顺心便是一顿棍棒,你说我容易吗?我图的什么?”
李猪儿一边哭诉,一边撩起衣服让严庄看身上。但见李猪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鬼画符一般。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着简直让人怵目惊心。
严庄皱眉道:“怎么打成这样了,陛下最近是怎么了?”
李猪儿眼泪狂涌,哭道:“还不是登基之后,陛下忽然身上生了几处毒疮,眼睛也忽然肿了。请了很多郎中来瞧病,情形却一日坏过一日。之前陛下就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奴婢出气,这下子更是心气不顺。登基这一个多月时间,几乎天天打人。宫女被打死了七八名。和我一起伺候的小德子被打断了肋骨。还好我挨打的习惯了,皮躁肉厚的禁得住。不然怕早就死了。”
严庄见他涕泪横流的样子有些想笑,但终于憋住,伸手掩口咳嗽了两声道:“陛下的眼睛和腹部的脓疮还没好?我以为不过是上火还有天气热生了疖子罢了,这么多天也没好么?”
李猪儿止住眼泪,四顾看了两眼,低声道:“好什么呀?不瞒你说,已经严重的很了。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虽然陛下自己不承认,奴婢确是知道的。肚子上的几个毒疮更是厉害,刚才我看到肉里都有蛆虫了。我就是因为说肉里有蛆虫,才被陛下又命人打了一顿,说死人身上才生蛆,说我是咒他早点死。”
严庄惊愕道:“生了蛆虫?这么严重?”
“可不是么?味道难闻的很,再不痊愈怕是要烂穿了肚子了。请的那些个郎中也都没办法,用了药也不见效。这不,我还得满城给他找郎中去。话说攻下洛阳的时候杀了那么多人,好郎中都给杀光了,现在还上哪找去?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了,严先生自便,我要去办事了,不然回头又是一顿毒打,我可受够了。”
“好好,李内侍也要当心身子,外边日头毒辣的很也热得很。回头去我府上,我帮你弄些药抆一抆。我闲暇时自己采药配了些跌打药水,也许管用。”
“那可多谢了,严先生好人呐,回头我一定去府上讨要些。”李猪儿拱手道谢,转头急匆匆的去了。
严庄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举步朝长廊尽头的寝殿走去。
……
王源一行悄悄从蒲州出发,采用昼伏夜出的策略避免暴露行踪,连续三日,行进异常的顺利。第三天的黎明时分,兵马已经越过洛阳和晋州之间的危险地带,抵达了潞州境内。算算行程,这三天夜晚的赶路效率极高,三夜行了近二百余里,几乎可以抵得上正常的骑兵行军速度了。
本来王源很是小心,但上了路却发现是小心过头了。这一路上却基本上没看到人影,战乱之后,乡村小镇大多废弃,人烟稀疏,天地荒芜,沿途本来很多的村镇之处都成了荒野。而王源选择的原本就是荒野的行军路线上更是很少见到人。野兽倒是见到不少,都是些几个月来吃惯了死人肉的野狗和野狼出来游荡,倒也不足为虑。
本来担心夜间行军天色昏暗,但出发之时月半刚过,下弦月甚是明亮,到是省了不少的麻烦,故而行军速度颇为不慢。
进了潞州境内,地形皆为丘陵和小山交错纵横,更利于兵马潜行,王源更是放下心来。此去百里之外便是巍巍太行山。翻过了太行山便是相州和邢州的地界,只要一翻过太行山,距离平原郡也不过两百里不到的路程了。而且王源细细的问过山那边的地形,过了太行山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应该很快便能到达。
这样顺利的行军倒是王源没有想到的,估算一下行程,估计七日时间便可抵达平原城,而在此之前,王源估算的时间是半个月左右。
天明之后,兵马在一处小山谷中扎营。派出了数十名斥候四方打探警戒,周围数里之外埋伏了暗哨之后,大部分的兵马都开始在树荫下休息睡觉。
王源暂无睡意,太阳升起后,整个山谷闷热难当,着实让人吃不消。所以他选择爬上小山坡,在一棵刺槐树的巨大树荫下坐着,展开那副众人画好的简易地图,想来研究一下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不久后,王源听到山坡下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轻微的说笑声。于是抬头望下去,只见山坡上,李欣儿阿萝青云儿紫云儿四女往上爬上来,还朝自己伸手指指点点的说笑。
王源放下地图站起身来笑道:“你们怎地不去睡觉休息?昨夜赶了一夜的路,你们不累么?”
李欣儿抬手拢起耷拉在盔甲外边的发丝,嗔道:“热都热死了,如何入睡?身上黏糊糊的,实在是受不了。”
王源看着几女红扑扑的脸,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一个个粉嘟嘟的人儿,如今变得灰头土脸满脸汗污,心生歉意道:“害的你们都受苦了,不该带着你们来受罪的。”
阿萝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是受罪了?我们可不愿在家里待着,那可更是无趣。”
王源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可不能乱跑,要守军规,莫胡乱走动被人发现了踪迹。”
李欣儿道:“这荒山野岭那里会有人?再说我们只是想去洗一下身子,换几件干净的衣服。身上都有味道了,自己闻着都难受死了。”
王源这才发现她们手中每人提着一个小包裹,里边包着的必是干净内衣了。
“去哪里洗?这里又没有水池。天干的都冒火,沿路的水塘都干涸了,这山谷里也是干的冒火。”王源笑道。
“那边的山崖下有一处小泉眼,刚才我都去看过了。有一小汪泉水呢。”阿萝指着山坡那边道。
王源笑道:“原来你们都侦查了地形了,那好,我也去瞧瞧。”
众女红了脸,李欣儿啐道:“你去做什么?我们是去洗身子。”
阿萝笑道:“叫他去便是,正好给我们把风,省的我们自己还要轮流把风了。反正他也不睡觉。”
王源点头笑道:“是啊,我给你们把风,免得春光外泄,被人偷瞧了去。走,一起去。对了,表姐怎么没来?”
李欣儿道:“我们叫了她了,她在那棵白果树的树杈上睡下了。树上凉爽的很,可惜我们可没本事在树上睡。一翻身就要摔下来了。”
王源羡慕道:“还是她惬意,那且不管他,你们也去享受享受,我替你们把风放哨去。”
李欣儿无奈,只得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山上行,众人鱼贯上山,穿过树丛之后很快到达小山的山顶上。两名哨兵正站在山顶的一棵大树树荫下放哨,见到王源等人上来赶忙上前行礼。
王源摆手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了。”
一名哨兵忙道:“那如何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