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军的三千大盾兵掩护的便是南诏国佩戴毒瘴毒囊的射手,在狼狈的躲过城头暴雨般的箭支射击之后,南诏国的蛮兵只有机会射出这一轮箭。但只是这一轮便足够了。
箭头绑着毒囊的箭支无需射上城头,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射空。最佳的位置便是城垛下方丈许处的城墙。箭支射中城墙的一瞬间,便迸发出朵朵彩色的烟云,这些毒雾缓缓上升,直至将城头的吐蕃兵马尽数笼罩其中,便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城头笼罩着恐怖的彩色云朵,云朵之中吐蕃士兵像是下饺子一般从城头接二连三的摔下城来,城头士兵惊惶的喊叫声都清晰可闻。唐军阵中,王源嘴角挂着冷笑,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抖动着,这种恐怖的场景他也不愿见到,但他身为主帅,即便是做出了有违天道之事,也不能有半分的流露出来。
“好残忍啊。”王源身边的公孙兰轻声说道。
这句话也代表了不少将领和士兵们的心声。特别是宋建功,他领教过毒瘴的威力,当初和南诏交战,在飞渡桥南岸曾经因为防毒面具的纰漏而导致上千士兵死于毒瘴之中,他能理解身处于毒瘴之中的恐怖。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王源静静道。
阁罗凤点头道:“说的很是,战场之上哪有什么残忍可言?一样是杀人,拿刀剑杀人和拿毒瘴杀人有何区别?”
公孙兰微微点头道:“说的也是,都是杀人,没什么区别。”
阁罗凤道:“妹夫,可以发动攻城了,毒瘴很快就要散去,要抓紧这宝贵的机会。”
王源点头,沉声对宋建功道:“宋将军,下令攻城吧,攻上城头后,快速解决那些中了毒吐蕃士兵的痛苦。”
宋建功拱手应诺,下达猛攻之令,一时间战鼓咚咚作响,喊杀之声响彻云霄。两万多唐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笼罩着彩云的城门两侧。十几架冲车也在数十名大力士的推动下冲上山坡直奔城门而去。
城门两侧的城墙上的吐蕃守军失去了防守之力,周围城墙上的吐蕃兵马又无法赶去这段城墙防守。即便没有毒瘴,他们也无法冲破正朝着两侧城墙没命的逃跑的吐蕃士兵的洪流。而唐军的主攻方向则正是在毒瘴之后失去防守能力的城门两侧数百步的距离内。
毒瘴慢慢的消散,但大批唐军却已经冲到了城下。山坡上的律贲城有着坚固高大的城墙防护,但他们少了一个最基本的防御措施便是护城河。他们的城墙边上只有宽且深的壕沟,但壕沟中只有浅浅的一层水。因为山坡上无水可引,这也导致了唐军在攻到城下时少了最后的一道障碍,直接便冲到了城下。
无数的云梯搭上了城头,巨木冲车也开始对这城门咚咚撞击之时,两侧城墙上的守军才得以赶过来防守。但一切都已经迟了。无数云梯上鱼贯而上爬上城墙的唐军数量已经太多,已经足以组织起一道抵挡吐蕃士兵的防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唐军爬上了城头,和吐蕃士兵在城墙上展开混战。
终于,单调的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被一声轰隆倒塌的声响所代替,城下唐军大声欢呼,城门被撞破了。城头的吐蕃守军面如土色,所有人都明白:大势已去,城守不住了。
多吉将军浑身浴血,带着身边的吐蕃士兵奋力同上了城墙的剑南士兵拼杀。听到城门告破的消息,多吉心如死灰。转眼看到缩在城垛下方被绑着手的猛图可,多吉大踏步的走过去,举起了沾血的弯刀。
“我死之前,要杀了你为铁刃将军报仇。”多吉冷声道。
猛图可摆着被绳索绑着的手叫道:“多吉将军,你杀我我自无憾,但死于你之手我还不如去杀几名唐军死于唐军之手,也为自己恕罪,求得轮回佛的宽恕。我最后的要求便是请你让我同唐军战死,一洗我的耻辱。”
多吉皱眉道:“你有这样的胆量?”
猛图可叫道:“反正都要死,多吉,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么?”
多吉想了想道:“罢了,给你一次洗刷耻辱的机会。你若能多杀几个唐军,咱们一起去阴间见到铁刃将军时,我倒也可以为你求两句情,请铁刃将军轻些责罚于你。”
猛图可叫道:“正是这句话。”
多吉挥刀斩断猛图可的手上绳索,抬脚将地上一柄弯刀踢到猛图可脚边,高声道:“随我往前冲杀,前方有唐军的将领,咱们宰了他。”
猛图可含糊答应,伸手抓住那柄弯刀站起身来,多吉转身朝对面涌来的唐军士兵冲过去,刚迈了一步,忽然觉得胸口刺痛。低头看时,只见一截滴血的弯刀的刀尖透胸而出,惊惧之下奋力回头看时,见到了猛图可咬牙狞笑的面孔。
“多吉,你想我死,可别怪我不客气。铁刃将军妨碍我逃命我都可以杀了他,何况是你。你想殉节你自己去,老子可不跟你去送死。”这是多吉最后听到的话语,接下来他的尸身便被猛图可飞起一脚踹下了城头,摔在干燥的地面砂砾上,弹了两下,就此不动。
猛图可抛下弯刀极速朝后逃离,从一处城墙阶梯下了城墙,寻了僻静之处将盔甲衣物尽数脱下,散落了发辫弄脏了衣衫消失在一处破败的房舍之中。
第602章 战局(一)
城门被冲车撞破之后,吐蕃兵马开始了大溃败。本就群龙无首的他们,完全因为凭借着数量不菲的兵马和坚城才得以勉强组织起来守城。但攻城之前铁刃死因的曝光已经动摇了军心,再加上剑南军攻城手段之残酷无道让吐蕃兵马早已心生极大的恐惧,城门未破尚且难以抵挡剑南军的进攻,更何况城门已破大批的剑南军潮水般涌进城中。
城头的吐蕃士兵们失去了斗志,他们开始四散逃窜或者抛下兵刃跪地投降。剑南军迅速肃清城头之敌,然后会同攻入城池之中的兵马占领律贲城的大街小巷。数名吐蕃将领率着一万多兵马逃出西门亡命而去,王源并未下令追杀他们。没有骑兵其实追杀也没什么意义,这等河谷高山之地,剑南军的脚力并比这群亡命逃窜之敌要快,还不如省省力气的好。
城中零星的战斗持续到天黑,城中终于安静了下来,整座律贲城尽入剑南军之手。一座近四万兵马防御的城池在一天时间内便被攻陷,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野牛城虽然是半日被攻下,但那倒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攻城时王源动用了神威炮发射霹雳弹。再加上野牛城只是一座驻守着万余兵马的小城池,所以才有那样的结果。而律贲城则大不相同,这座城池驻扎重兵,一向是吐蕃国出兵大唐和南诏国的东境要地,城池的防御设施也极为坚固。但这样的城池却依旧没能抵挡住剑南军的进攻,说战力上高出对方多少倒也不至于。若要真找原因,便只能说在主帅的谋略起着关键的作用,依靠着环环相扣的谋划顺利拿下了此城。
战后的清理工作一直进行到午夜时分方才基本结束,城主府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的被俘吐蕃士兵呆呆坐在寒冷的夜风之中。广场四周的数十座篝火之旁,缴获的盔甲武器堆积成了好几座小山。还不断有兵士押解着俘虏抵达,马匹驮着缴获的物资兵器前来,但数量已经不多了。
王源手扶剑柄站在高高的城主府前的台阶上,夜风吹动他黑色的披风微微飘动,他面目严肃的看着广场上的情形,等待着最后战果的汇总。不多时,宋建功飞马而来,来到阶下翻身下马行礼。
“禀报大帅,战场打扫完毕,卑职特来禀报。”
王源点头道:“甚好,辛苦宋将军了。”
宋建功面露兴奋之色道:“不辛苦,此战击杀敌军一万一千名,俘虏六千余人,缴获马匹兵刃盔甲等物资不计其数,卑职尚未来得及统计,恐明日上午才有结果。”
王源点头道:“加上前夜伏击得手歼灭的五千吐蕃骑射手,律贲城之战便消灭了两万多敌。这算是一场大胜了吧。”
宋建功呵呵笑道:“大帅,开玩笑么?这不算大胜什么才叫大胜?歼灭两千余敌,我军只有四千余伤亡,卑职万没想到,律贲城便这么轻松被拿下来了。卑职之前还以为这次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呢。”
王源微笑道:“城头上那些被毒瘴攻击的吐蕃士兵怎么样了?”
宋建功眉头皱起道:“毒瘴毒杀了两千多人,还有三千多人中了毒,那情形卑职也不便给大帅描述了,实在是惨的很。按照大帅的命令,卑职命人解脱了他们的痛苦。”
王源吁了口气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这件事今后不要提起了。虽然为了攻城我不得不用这种狠毒的攻城之法,但毕竟有违天和。从此以后我不愿听到这件事。”
宋建功拱手道:“卑职明白。”
……
次日清晨,律贲城西六十里之外的山道上,一只两万人的兵马正兼程赶往律贲城。领军的是墨脱城城主阿拉江,他受神川都大将军额那儿古的派遣,从数百里外的墨脱城领军而来支援律贲城。
数日之前,从律贲城中送来消息称,神川都兵马使,律贲城城主铁刃将军在城外遇伏被杀,唐军正兵临城下意图攻城。阿拉江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下达了昼夜兼程的命令。
律贲城即将被唐军攻击,而自己的使命便是去增援律贲城。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唐军攻下律贲城之前抵达。这不仅是额那儿古大将军的军令,而且也关系到自己墨脱城的安危。因为唐军攻下律贲城之后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的墨脱城。
从律贲城通向逻些城的道路上只有自己的墨脱城和大将军重兵把守的匹播城,如果律贲城失守,自己的墨脱城十之八九要沦陷。因为无论从城防和兵力而言,自己的墨脱城都比不上律贲城坚固。墨脱城唯一的优势便是地利之利。虽然有人说自己的墨脱城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卡,除非是飞鸟才能逾越,但阿拉江可不那么认为。若是同唐军免不了要一战,那么自己宁愿选择率军在律贲城同他们作战,而非在墨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