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启太子看她一眼, 右手放在心口对她躬身施礼:“公主有心了。”说罢对着众人挥了挥手,众人纷纷过去饮酒。
苏简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仔细端详着每一个人。
荆启太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公主在看什么?”
苏简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忧色, 轻轻摇头:“也没什么, 只是想到今后再也不会回来了,略有些伤感而已。”
荆启站在她侧后方凝视着她, 叫她皓白如玉的脖颈处有发丝随意飞舞,堪称国色的面颊此刻爬满哀痛,眉头都跟着拧紧了。让人瞧着竟莫名觉得有些揪心。
他撇过脸去不再看她:“公主既然是和亲,代表的便是两国和平,我父汗必定会善待公主的。”
苏简突然看向远处的一棵梧桐树, 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那树上挂了不少福带,想来过往行人没少在此地祈福,端和即将远离故土,还望太子能容端和前去拜上一拜,以求父母平安,家国太平。”
“这……”荆启似乎有些犹豫,默了会儿道,“那本太子随公主前往。”
苏简道:“太子乃草原人士,本不信这个,去了只怕不妥。”
说完见他似乎很不放心,便随意指了个婢女:“让那个寻娅随我去吧,她听不懂汉话,倒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荆启看了眼寻娅,默默点头。
寻娅随着苏简走至前方的梧桐树下,垂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苏简瞥了她一眼,和蒹葭一起上前几步跪下去,双手合十默默念着什么。
“蒋武在哪儿?”苏简压低了声音问。
蒹葭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搜寻着蒋武的身影,旋即道:“应该就在咱们附近。”
苏简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来看向寻娅:“我不会你们的语言,你教我两句如何?省的到了你们塞北成了聋哑人。”
寻娅抬头看向她,目光里透着困惑。
苏简嗤笑:“颉巽可汗与我大舜征战多年,当初能只身入我大舜军营,能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只是没想到,颉巽可汗堂堂男儿居然扮个女人,若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说罢,她细细打量着他,眉眼间透着讥讽:“不过大汗身形如女儿般娇小,如此妆容倒也极适合你。”
寻娅抬眸看向她,一语不发。突然一步步向她逼近,因为面纱遮面,苏简瞧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但那双仿若瞧见了自己喜欢的猎物一般的目光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她拉着蒹葭一步步后退,面色佯装镇定:“可汗想做什么?”
寻娅缓缓开了口,声音果如苏简所料,是男人的声音:“端和公主如此机敏,难怪入了穆焕的眼。听说你的姐夫是尹明德,他和穆焕可都是我塞北的大敌,说起来你们苏家也算与我们塞北有缘。!”
眼见他一点点逼近,蒹葭冲上前将苏简护在后面:“不准伤害我家姑娘!”
寻娅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还欲再上前,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立在当场。
苏简和蒹葭闻声望去,却见蒋武不知何时出现,此刻正握着一柄长剑直指他的后背。
苏简松了口气,对着蒋武吩咐:“他便是颉巽,拿下!”
寻娅哈哈大笑两声,随手扯掉面纱露出真容来,颈间的喉结格外眨眼,一看便知是男子。
“我不过是一寻常兵士,女扮男装纯属好玩,没想到竟然有人因此觉得我是颉巽可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苏简莞尔一笑,冲他挑眉:“难道你不是吗?”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你怎么发现我是男子的?”
苏简道:“三个婢女服侍我,却只有吉娅一人跟我汉话。其实赫娅应该也是会讲汉语的吧,她不说话只是为了掩护你。因为你知道,不管你装扮得多像女人,一说话必然露馅儿。可若只有你自己不说话你又担心我会起疑,便拉了赫娅来混淆视听。”
那人双手抱环,似乎在认真倾听。
苏简继续道:“其实你掩饰得很好,我观察了那么多侍卫,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堂堂塞北的可汗居然扮成婢女混在我身边。可怪只怪你太过怜香惜玉,方才递了一杯茶水给我。”
那人眉梢一挑,明显已经了然了:“你看了我的手心生怀疑,所以才请众人饮酒,其目的是为了看看我的这双手和外面那些男人有何不同?”
苏简并不否认:“通过我的观察,塞北的侍卫因常年经历风沙,背部裂痕斑驳,而手上因为常年握刀也满是厚茧,看上去显得粗犷。至于女子,她们骨架纤细,虽然肌肤不如我们大舜之人白皙,却也是细嫩滑腻的,比如吉娅的手。”
“你还没看过赫娅的手,怎么不先怀疑她?”
苏简摇头:“她是女子,昨日她和吉娅细声交谈时我听到了。她们说的是你们的语言,我虽然听不懂,但声音是男是女我辨别的出来。”
那人突然笑着拍了拍手:“你的观察倒是细致入微,我不过递了一杯茶居然让你找出破绽来。可这又如何,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可不是什么颉巽可汗,不过是颉巽可汗派来负责你的安全而已。”
“你觉得我若没有把握敢在此地揭穿你吗?”苏简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方才我说来此祈福时荆启太子一脸犹豫,最后为何又答应了呢?那个时候他一直望着我的背后,而你就站在那儿。能让太子听你的话,你不是颉巽又是谁?”
那人摇头轻笑:“那只是你的猜想罢了,有谁看到我给太子什么提示了吗?小姑娘,你见过颉巽本人吗就敢如此笃定?”
“你当真不是?”苏简虽是在问,但那笃定的眼神似乎在表示,无论他如何回答她都会坚信自己的猜测。但事实上,她的手心早已因为紧张而生了细汗。她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眼看离长安越来越远了,她不赌不行。何况,此人男扮女装混进来,方才还自作主张为她递茶,不是颉巺也绝不是普通士卒。
那人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就算我是,那又如何,你们三个人还想搞出什么花样儿来吗?”
蒋武那剑逼近他几分:“你人都在我的手上,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颉巽大笑两声,缓缓转过身看向后面的蒋武,伸出右手的中指和大拇指在他剑上弹了一记:“怎么不敢嚣张,难道你真敢杀我不成?穆焕正在与魏陈交战,你们大舜的太后可是主张和亲的,你就算押我回去又如何,还不是会让你们的太后娘娘再派人送我回去?”
“你!”蒋武气得抓紧了手里的剑柄,恨不能直接了结了他。
“颉巽可汗倒是打得好算盘,不过,只怕这回不能如你所愿了!”
一抹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声音不怒自威,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