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的生母幼年因体弱多病在农村寄养过一段日子, 深知农夫种田的不易,最是见不得苏筠和苏玠姐弟两个浪费粮食。而这豆渣丸子也是苏夫人生前最常做与他们吃的。苏夫人所做的豆渣丸子有些与众不同, 口感细腻,齿间留香,是他们姐弟二人的最爱。
后来母亲去世,苏筠也自己摸索着学会了这豆渣丸子,味道更是与母亲当年如出一辙, 偶尔便会做些与弟弟苏玠尝鲜,姐弟二人一起吃着那豆渣丸子一起悼念故去的母亲,有时候便仿佛母亲还在。
说起来,这豆渣丸子自从他嫁给尹明德起,至今五年都不曾做过了呢。
想起这些,苏简不由又有了兴致,将咬了一口的脆皮酥重新放回碟子里,拿帕子揩了揩手,眉眼间温柔了许多:“走吧,咱们去膳房瞧瞧。”
进了自己院里的小膳房,几个丫鬟婆子迎上来,笑脸盈盈:“六姑娘来了,您要的食材奴婢们已经准备好了。”
苏简走过去瞧了瞧,一盆豆渣,一盆面粉,旁边是剁碎了的瘦肉、胡萝卜和韭菜等辅物。
婆子们看苏简不过十岁的年纪,那双手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免个个儿心中起疑,只想着这六姑娘莫不是闲来无事做着玩儿的?
其中一个走上前道:“姑娘想做什么,可要老奴帮忙?这做丸子老奴最是知道了,细面做出来的口感才好,豆渣太过粗糙,只怕姑娘金枝玉叶的吃不惯呢。”
苏简笑了笑:“豆渣却是糙物,但做法得当,个钟美味可不是细面堪比拟的。”说罢,她和蒹葭相视一笑,随即挽了袖子,“咱们开始吧。”
六姑娘这话说得婆子们难免好奇,两三个站在一旁打算探个究竟。
苏简先将锅里倒了油,待油温一热,将提前准备好的姜末和蒜末放进去爆炒,伴随着滋啦啦的声响,姜和蒜的香味儿也随之飘散而出。她又将沥干的豆渣悉数倒入锅中搅拌翻炒,不多时豆渣便被炒的焦黄,还泛着浓郁的香味儿,紧接着撒入葱花继续翻炒。
蒹葭盛了油炒过的豆渣出来,又见苏简打了三个鸡蛋进去,一边搅拌一边往里面添加一些细面。搅拌得差不多时,那边蒹葭已经将肉沫和青菜等腌制好了,将其倒入豆渣中再次搅拌均匀,最后撒上芝麻粉。
这些工序看上去简单,但苏简此时十岁的身板儿,到底还是累得有些喘了。蒹葭一瞧,忙道:“姑娘快歇着吧,接下来做丸子煎炸的事便交给奴婢和几个妈妈吧。”以前每回苏筠做豆渣饼或豆渣丸子时蒹葭都在一旁帮忙,对于过程早已了然于心了。
苏简抬起袖子抆了抆额间的吸汗,轻轻点头:“也好。”说着,她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了下来。
几个妈妈净了手上前帮忙,有一个忍不住夸赞道:“老奴看姑娘这手法不像是第一次做,姑娘笑笑年纪竟还会做这玩意儿。”
其实这丸子是再寻常不过的点心,本没什么稀奇的,但这六姑娘不过十岁居然知道煸炒豆渣的方法来去除粗糙,且手法熟练,实在是难得。
苏简莞尔一笑不做解释。
那边蒹葭将婆子们团好的丸子一个个夹紧油锅里,听着里面“滋滋滋”的声响,里面一团团的小丸子由最初的白色渐渐变黄,豆子的清香也一点点飘了出来。
蒹葭将炸好的丸子盛入篦子里沥油,又拿筷子夹了一块抵去给苏简试尝。
苏简接过来轻咬了一口,肉的香味儿与豆香混合,又伴着青菜带来的清淡,口感细腻,咸淡更是把握的恰到好处。
多年不做,能做出如此口感对苏简来说也算是相当满意了。
她点点头,对着蒹葭吩咐:“将这些丸子装进食盒里,咱们送去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尝尝。”自从来了繁州,苏玠整个人似乎都变了,不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而是每日将自己关进房里读圣贤书,一心想着考科举了。
她就是见他近日里念书辛苦,这才想着做些点心给他尝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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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菊轩
大少奶奶秦莹穿了件水红色的绣花团袄,外罩银线勾丝小坎肩,发髻上斜插一支红翡翠步摇,面色红润,眉宇间比往日多了几分绮丽的色彩。
她此刻正在炕头做绣活儿,模样认真,不时的翻来覆去瞧瞧,再满意地点点头,心情倒是极好。
苏简在门口站了半晌,见秦莹一直不曾发现自己,她无奈一笑:“大嫂好生认真呢。”
秦莹闻声身子略微一怔,抬头看到苏简也是一脸和善:“阿简怎么来了?快过来坐。”
苏简走上前接过秦莹递来的茶水,浅笑盈盈地答话:“今日闲来无事,我自己做了些点心,拿过来给你和大哥尝尝。”
她说罢,蒹葭已经上前将食盒搁在两人中间的炕几上,又体贴的打开盖子取了出来。
秦莹瞧了瞧不由笑道:“原来是丸子,阿简有心了。”说罢又吩咐丫鬟拿了一碟子送去书房给大少爷品尝。
苏简道:“一时心血来潮,做了些豆渣丸子,我记得大哥爱吃,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当初苏筠常做豆渣丸子时秦莹已经嫁入苏家,如今听了这话不免想起曾经那些过往,一时间感慨万千:“记得两年前夫君生了场病,突然想吃这个,我倒是亲自做于他吃,可惜总不如你做的味道,也不知是哪里差了。”
这段时间苏玠和秦莹虽然知道苏简便是苏筠,但仍是拿她当苏简来看,客客气气的,苏玠和苏筠姐弟二人也不曾相认过,如今听秦莹提起当年,苏简略微有些不大适应。
她正欲开口说话,外面传话进来说:“大少奶奶,六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到了。”
☆、孪生姐妹
四姑娘苏笳和五姑娘苏竼是一对儿孪生姐妹花, 现如今不过十二岁, 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材似乎都瞧不出任何的差别来。
一双明媚动人的桃花眼,两眉弯弯好似春日里的柳叶儿,生的是鼻腻鹅脂, 冰肌玉肤。若让不知情的人瞧了去, 只怕认不出哪个是姊哪个为妹。可若相处段日子便会发现,这两姐妹的穿衣风格乃至性情却是天差地别的。
四姑娘苏笳热情如火,素来见人三分笑,率真可爱, 是个最讨人喜欢的。且她素日里最喜那暖色调的服饰。
至于五姑娘苏竼,那是个繁州城里出了名儿的冰美人。本就不苟言笑、古板肃穆的一张脸再配上她最喜欢的素色衣着,颇有股极北苦寒之地那冰川雪莲的不染纤尘之美。
可今儿个, 自打这对姐妹花儿一进来,秦莹和苏简姑嫂两个便有些摸不着头脑,怔愣了好一会儿竟也认不出谁是谁来。
苏简从矮榻上站起身来,有模有样地在并肩而立的一对儿姐妹间四下打量, 又忍不住摸着下巴略作思考。
左边的姑娘, 浅蓝色袄裙上绣着白色丁香,发髻上斜插一支翠玉簪, 雅中不俗,气质如兰,因肃穆着一张脸,此刻竟有股不怒自威之势,倒颇像苏竼平日里的风格。
再看右边的姑娘, 浅绿色的裙衫搭配绣了黄色牡丹花的素白小夹袄,高高竖起的领口处是雪白色的狐狸毛,映衬着颈间皓白如雪的肌肤,使得本就滑腻娇嫩的雪肌玉肤越发成了透明色。她墨发绾作随云髻,发间斜插一支银步摇,额间垂着珊瑚蓝的水晶坠,一语不发便气质逼人,美的不可方物,似乎也和活泼得不像样的苏笳不沾边儿。
苏简瞧见了不由觉得好笑:“四姐姐和五姐姐今日前来莫不是考验我的眼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