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护卫,你可是大夫?”老者笑眯眯的望向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觉他既啰嗦却又有些傻得可爱。
“不是。”胡三七慌忙摇头:“刘先生,你准备收徒?”
“既然你不是大夫,那问我这瓶子里头是什么药又有何用意?我即便是告诉了你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呢。”老者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你放心罢,我不会害你家公子,想害他早就轮不到他活着躺在这里。”
他将瓷瓶的盖子揭开,倒出几颗细小的药丸:“为了让胡护卫放心,老朽先服几颗。”
“刘先生……”胡三七有些尴尬,但并未阻止,看着老者一仰头将那几颗药丸吃了下去,这才朝老者弯腰行礼道:“刘先生,胡某冒犯了。”
老者哈哈一笑:“难得有胡护卫这般一心为主的人,老朽敬佩得紧,哪里会觉得冒犯?”
“胡三七,你莫要再乱搅和了,让刘先生赶紧开方子,公子身上还有一道刀伤,醒来以后还得好好将养着些呢。”中年儒士朝胡三七摆了摆手:“你只需负责公子的安全便好。”
第230章 风波起(一)
“哎呀呀……”
小小的窝棚里传来一阵唉声叹气,紧接着一个脑袋伸了出来,看了看外边的稻田又缩了回去:“这稻谷快熟了吧,穗子压得那枝子都要弯下去了。”
“卢姑娘不是说了还得半个月?”袁迁靠着窝棚的木板坐着,也是愁容满脸:“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凉快了,守到窝棚里实在不好受,卢姑娘好心,让几个小叔子给咱们将窝棚整成木板的,可还是冷哇,秋风一阵阵的灌进来,坐着都在打哆嗦。”
高寻一双手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将一床薄被包裹住自己:“明日就是中秋了,咱们应该可以回家睡个安稳家吧?老爷也没说中秋不让我们回去。”
“唉,或许可以吧。”
袁迁忧心忡忡的望着窝棚外边拿丘稻田,他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候像现在一样希望庄稼快些成熟。以前的他也曾经种过田,可那时候只是给陆思尧的农庄帮工,只要账面上过得去,无所谓收成好坏,每年有粮食交就行了。
那时候他哪里管着早熟还是晚熟?每日到田间去的功夫也不要多久,可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这庄稼快些熟,恨不能头一天还是绿油油一片,第二天爬起来到地里一看,到处都是黄澄澄的一片。
“袁大叔,高大叔!”
窝在棚子里的两个人立马坐正了身子,支起耳朵听了听:“卢姑娘的声音哪,是不是送饭过来了?”
两人敏捷的爬出了窝棚,眼睛朝田头那边一瞥,就见着卢秀珍空手空脚的过来了,不由得一怔:“到饭时了啊,怎么……”
“袁大叔,高大叔,走,到我家一块去吃午饭。”卢秀珍走到面前,一脸笑容:“明儿是中秋了,今日我特地准备了丰盛的午宴给两位大叔饯行。”
“饯行?”袁迁与高寻一愣:“卢姑娘,啥意思?”
“难道……”卢秀珍有些迷惑:“难道两位大叔不准备回家去过中秋?”
“可以回去么?”两人心头一喜,张大了嘴巴:“陆大总管有与卢姑娘说我们可以回家过中秋?”
“他倒是没和我说,可是……”卢秀珍见着两人失望的神色,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也没说你们不能回去啊。”
“对对对,陆大总管可没说咱们不能回去。”高寻想了想,欢喜的点了点头:“咱们咋就不能回去了?”
“这中秋本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总不能因着这一亩稻田弄得两位大叔有家不能回哪。”卢秀珍朝两人福了福身子:“两位大叔,你们放心,我会让二郎他们中的一个来守着的,不会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别担心了。”
“这样极好。”袁迁总算是放了心,有崔二郎他们来看着,自己还有啥好不放心的?崔家几个小子都是年轻后生,有一把子力气,更何况现在青山坳的人对于崔老实家只有巴结的份,还会有谁不知死活的跑过来捣乱?
“走吧走吧,两位大叔,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小小的节礼,到时候吃过饭以后带着回京城吧,节礼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两位大叔不要嫌弃。”
“卢姑娘实在是客气。”
袁迁与高寻更是欢喜,卢姑娘真是会做人呐,但愿她这稻田里能有不错的收成,到时候皇上心情大悦,指不定还能给她赏赐不少东西。
崔老实家的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二十来个尚工正围着桌子团团的坐着闲聊,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新酿的米酒,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倒了一些在碗里品味。清亮亮的酒水带着一分淡淡的绿色,仿佛有竹叶落入了酒中,闻着香冽,喝上去绵甜。
“好酒,好酒!喝两三碗都不会上头!”
喝过一口,放下酒碗,有人大声赞美:“难得找到这般真的酒了,在京城的酒馆里头,大都掺了点水,放多放少的区别而已。”
“喜欢喝就多喝点,只不过莫要喝醉了,到时候都回不了家!”卢秀珍笑着从厨房里抱了一个酒坛子出来:“我爹特地给各位大叔们酿的米酒,保证是真货!”
“还说要我们莫要喝醉了,又抱一坛出来,这分明是想让我们醉哪!”李尚工笑眯眯的看着卢秀珍道:“卢姑娘,快些收起来,这里边有两个见了酒坛子就走不动路的,指不定还真会喝得忘记回家!”
“你说谁呢!”人群里有人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周围的人哄笑了起来:“又没指名道姓的说你,你偏要自己跑出来应景,怪谁?”
卢秀珍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看着眼前众人言笑晏晏,绿树摇曳洒下一片阴凉,绿意融融之间有金色阳光跳跃交织在一处——这日子过得真是和乐美满,若以后的小日子都是这样快乐,那该多好。
“秀珍,秀珍!”
院子门外传来呼喊的声音,有些耳熟,可却又听不出来究竟是谁,卢秀珍放下酒坛子应了一声:“嗳,是谁呢?”
她凝目朝门口看了过去,就见好几个人朝院子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怀里抱了个小襁褓,身边跟着两个小孩子,再后边还跟了两个人,也是一男一女,只不过女的明显比男的要老了许多……那张脸,卢秀珍可还是记得的。
她才穿过来的第一个晚上,她就见到过那个女人。
一个守寡多年的妇人,唾沫横飞的指着她骂,说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她那儿子可是命中注定会要飞黄腾达,不是她这样的人能高攀得上的。
她身边那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岁上下,面色白净,不过看起来没有阳刚之气,一副温吞的样儿,紧挨着那个中年妇人走着,好像唯恐会走错路一般。
——这就是跟本尊私奔的那个男人吧?叫什么来着?卢秀珍皱了皱眉,努力想要去回想这人的名字,好像姓……在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时,脑子里出现了三个字,宁谦之。
本尊的记忆还在?卢秀珍吃了一惊,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个名字?这会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名字么?她望着那一行渐渐走近的人,嘴角微微扬起,今日卢大根和他婆娘带着孩子和邻居到青山坳来,肯定是有所企图吧?
或许……是谁跑去桃花村送信儿了?否则为何前几个月卢大根和他婆娘都没想着要过这边来看望自己,等着日子过得好了,挑着明儿是中秋的时候过来,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秀珍。”卢大根喊了一句,声音有些干涩,手心里渐渐的沁出了汗珠子,他赶紧就势在襁褓上抆了抆,抓住了小儿子的屁股蛋子,这才稳住些心神。
他是真觉得来青山坳找妹妹有些没脸没皮——为了这十五两银子赶着她过来守望门寡,出门还没什么打发,几乎是已经做出了恩断义绝的架势,可是经不住婆娘的撺掇,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过来,还是陪着过来了。
可怎么样也拉不下这张脸,见着卢秀珍穿得光鲜的站在那里,他紧张得快要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