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堂兄你是吓唬我的?”崔六丫听到这句话,这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她带着埋怨的眼神看了过去:“三堂兄,你别吓我。”
“嘿嘿嘿……”崔金柱的手朝崔六丫的肩膀上摸了过来,用力将她朝自己这边带:“六丫,哥疼你哩,哪里舍得到掌柜的那里去告发你?乖乖听哥的话,过来些……”
崔金柱在外头和他在江州城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喝了些酒,期间有人提起娶媳妇的事情来:“这么多年光棍,还没娶上媳妇,啥时候才能开开荤哩?”
这几杯酒下肚,崔金柱的头已经有些发晕,听着旁人说起媳妇的事情来,心里更是瘙痒难当,他耳朵里听着旁人说着一些浪荡话儿,手心里腾腾的冒出汗来,底下那东西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只可惜那是你堂妹……”
这话跐溜一声钻进了他的耳朵,崔金柱额头上忽然就滴下了豆大的汗珠。
他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耳朵里全是狐朋狗友们的嬉笑之声,让他的心更加颤抖了起来。
握了握拳,他猛然站起来,大步朝饭馆那方向走了去。
或者有酒壮胆,崔金柱觉得自己忽然不那么害怕起来,他眼里泛着红光,两只手抓住了崔六丫的肩膀,完全没朝灶台那边看:“六丫,让哥来疼疼你。”
“三堂兄……”崔六丫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崔金柱这副模样,有些胆战心惊:“三堂兄,你放手,放开我!”
“不哩,六丫,哥又不是傻子,哥才不放手哩!”崔金柱用足了力气,将崔六丫拼命往自己怀里拖:“别怕,哥只是想亲亲你,六丫这么香,给哥亲下。”
“三堂兄!”崔六丫用力朝后边退,一条腿抬起来往崔金柱身上踹:“放开我,快些放开我!”
就在此刻,一根带着火苗的木棍就如流星照亮天际,红色的火焰划过一条弧线,朝崔金柱的后背奔了过来,灶台那边,慢慢的站起了一个人:“畜生,竟敢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你还是人吗?”
见有旁人,崔金柱大吃一惊,慌忙松开了崔六丫,拔腿就朝外边奔了过去,仓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一地银色的月光摇曳,支离破碎。
本以为崔金柱会觉得羞愧,不敢再来寻恤滋事,可是万万没想到,过了一日,饭馆的老板就将崔六丫找了过去,垮着一张脸对她呵斥道:“我哪点亏待了你?每个月给你半两银子的工钱,好饭好菜的养着你,可万万没想到我却是养了个贼!”
崔六丫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分辨道:“东家,我没有偷东西呀。”
“还没有偷?”老板很鄙夷的看着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惯会拿我这饭馆里的东西,就连你堂兄都看不下去了,特地来揭发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没有,没有!”崔六丫即刻便知道了缘由:“那是我堂兄污蔑我!”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污蔑你?更别说在你住的房间里找到了赃物!”老板气呼呼的伸手一指桌子:“你自己瞧瞧去,这难道不是你偷摸拿了准备带回去的?”
目光斜斜的瞥了过来,眼里带着几分不屑:“我知道你们家穷,炒菜都不放油,你若是来求我,我也许会同意你带上一罐油回去,可你却不告而取,那就莫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东家!”崔六丫的身子簌簌发抖,就如寒风里的树叶,她抬起头来,眼中含泪,神色却是倔强:“我真的没有偷东西,这是我堂兄在污蔑我!”
“污蔑?他为啥要污蔑你?”老板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了崔六丫两眼:“你们是兄妹,他为啥要污蔑你?还不是看不下去你这小偷小摸的行径,他跟我说了,他本来实在不想说的,可是不说又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你自己好好想想看,你堂兄才是行得正坐得稳的真汉子!”
老板的话犹如铁锤,句句敲打在崔六丫的心坎上,她流下了屈辱的泪水,默默转过身去:“我走。”
“你笨啊,咋不把你堂兄对你图谋不轨的事情说出来哪?”卢秀珍听得胸膛一起一伏,气得两颊通红:“怎么能由着他污蔑你!”
“我……”崔六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这关于我的清白……”
“是他企图对你不轨,关你啥事?应该受谴责的是他,不是你!”卢秀珍一把抓住了崔六丫的手:“走,去你大伯家讨说法去!”
“大嫂,不行啊!出了那种事情,人家只会说女的,谁会去说那男的呢,我就亲眼见过,咱们青山坳早些年有一对私奔的,男女彼此喜欢,可家里给他们各自订了婚,两人商量着跑出了,后来被捉回来,女的被婆家退了婚,村子里个个朝她吐唾沫,只说她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后来投水死了,男的娶了家里给他定下的媳妇儿,到了现在都生了两个娃了,可村里人一提起那女的,还是在说她的坏话呢。”崔六丫伸手抆了抆眼睛,强忍着泪水道:“我要是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人家只会说我在勾引我堂兄,肯定不会说他的坏话,这世道,女人总是要被人看不起。”
手慢慢的松开了,卢秀珍默然的望了望一脸愁容的崔六丫,这小姑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已经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东西,对女性的歧视于偏见延绵数千年,就是她穿过来之前,女性地位虽然有所提高,可照样还是有不少人打心眼里看不起女人。
女人遇到了色狼被侮辱了,受谴责多的不是那个坏人,反而都是众口一词的骂受辱的姑娘:谁叫你穿得那么少,这女的一看就是不本分的,谁让你到街上去溜达的,分明就是想勾引男人……故此,崔六丫若是将崔金柱所作所为抖出来,人家不一定会相信,就算人家觉得有这码子事情,崔六丫也得不了好,注定是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对象。
卢秀珍咬了咬牙,掐了掐手指:“六丫,以后咱们找机会收拾了那小子。”
“大嫂,算啦,咱们家比不上我大伯二伯那两家,咱爹娘老实,有什么事情,村里人也不会帮咱家的。”崔六丫耷拉着眉毛,有些气馁:“以后不搭理他就行了。”
“不,这笔债一定得记着,非得让他还了不可!”卢秀珍看了看崔六丫:“后来你就没去城里干活了?”
“是啊。”崔六丫点了点头:“我本来想去大户人家做丫头,可我没有荐书,那饭馆的老板又跟牙行里的人说我手脚不干净,他们都不敢荐我去试工,后来就一直在家里呆着了,闲了都快半年了哩。”
“那你还想出去么?”
“想啊,我自然想出去做事,好攒下我哥他们娶媳妇的银子,可阿娘说没事,到家里呆着搭把手也行,以后我定亲了,婆家送过来的聘礼可以给我哥当媳妇本儿。”崔六丫这时候脸上才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觉得我娘说得也对。”
“你……”卢秀珍同情的看了崔六丫一眼,无言以对。
第13章 农家贫(三)
第二日一早醒来,外边已经是彩霞满天。
推开门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卢秀珍微笑着看了看对面的青山,微风翦翦,满眼碧色不住的起伏着,就如波浪摇曳,配着山后的蓝天,远处宛若美人口脂的朝霞,就如一幅精工细描的风景画,无端让人心情舒畅了起来。
如此小清新的美景,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看见过,卢秀珍忍不住将那一口刚刚吸入腹中的气长长的吐了出来,按着以前做瑜伽时的指令,吸气请默念,呼气放声念“啊……”
这一句“啊”还没念完,她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转过头一看,门廊那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端着一盆水,满脸懵逼之状。
那是崔二郎。
卢秀珍慌忙将那半声“啊”字吞回肚子里去,朝着崔二郎笑了笑:“二弟,起得真早。”
崔二郎的脸瞬间便红了,端着盆子的手一晃,盆里的水泼洒了一半,将他的布鞋浇得透湿,可他却浑然未觉似的,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答卢秀珍的话。
“二弟,你鞋子湿了。”卢秀珍有些奇怪,这人怎么了?昨日看着他还算是机灵,今日怎么就跟个木头疙瘩一样了?这鞋子湿了不知道要去换么?不行,自己好歹也该提醒他一句。
“啊?”崔二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唔,鞋子是湿了。”
卢秀珍叹气:“难道不该去换了么?”
“哦哦,换,我去换鞋。”崔二郎的脸更红了些,就如端午前后的桃子,熟得有些过分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