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鸡蛋 (中)
妇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会冒出这么一句,顿时就呆愣在了那儿。前一段她坐胎不稳,有经验的妇人就说她是太瘦的缘故,让她多吃些好的,可她哪里能找到什么好的?这个世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她又是嫁过人重回娘家的,回来时也没带多少财物,娘家嫂子愿意让她一起上桌就好了,哪里还会专门给她补充营养?就算是想,也没这个能力。
她本来以为和肚中的孩子是没有缘分了,谁知大儿子却开始偷偷塞给她一些吃食,有鸟蛋烤鱼,还有各种鸡蛋鸭蛋鹅蛋。前两个也就罢了,后面的明显就是家禽,一开始她还以为这孩子是偷家里的东西,可她娘家虽然养了几支鸡,却是没有鹅鸭的,而且也没听家里说东西少了。那时候她就知道儿子是偷外面的,为此还逮着他好说了一通,儿子却满不在乎的告诉她:“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被人抓住的,而且我偷的人家也不在乎这几个蛋。”
她怎么能放心,可这个儿子夫君在世时就有自己的谋算,更不要说现在了。后来也不知是肚里的孩子命大,还是这些东西的缘故,她的胎渐渐稳了,大儿子也不再时常给她塞吃食,她也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谁知却又在今天暴了出来。眼前这个小娘子,家境明显也不怎么好,虽然衣服穿的齐整,可容易磨损的地方都有补丁,显然不是不在乎几个蛋的出身。
而对方,还刚刚救了他们母子!想到这里,妇人又愧又羞,气怒相交,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娘,你别气,我以后会好好报答这位小娘子的。”男孩眼见她身形不稳,连忙上前扶着她。
“你、你……”妇人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刘灿,很认真的行了一礼,“妇人教子无方,实在羞愧,不过我家四郎之所以会去偷拿,也是为了我。”
“算了。”刘灿摇摇头,其实刚才她就认出了这个小男孩就是那天在墙头上同她耍花腔的那个,丢蛋这个事在早先来看很重要,在现在,却也不算什么了。不过她也没想到这男孩倒是勇于担待,倒是自己把这事说出来了。想到这里她又看了那男孩一眼,这才发现男孩虽然黑瘦,五官却是不错,特别是一双眼眸此时紧张的看着妇人,带着少许的焦虑,而又充满了坚毅,听她这么说,男孩神情一松,回过身也认真的对她行了一礼,“刘家阿姐,我石守信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阿姐的。”
他说的非常认真,几乎如同发誓,刘灿却如遭雷击,石守信?石守信!尼玛这是石守信?
“你是石守信,你怎么在管城?”刘灿脱口而出,石守信啊!这个名字对一般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最多会想难得还倒起了个好名字——相比于刘柱,石守信这三个字真是有内涵太多了。但刘灿就不一样了,她虽不是专业学历史的,早先却没带团少讲北宋典故,什么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烛影斧声。为了让游客听的有意思,正史野史都要讲一些,而石守信虽然不是她经常要讲的,却也是不时提到的。
因为石守信就在开封,再确切一点说是开封的浚仪,这个在现代已经没有了的地名在此时还是存在的。当然,只是出身还不会被她提起,石守信还是北宋着名军事将领,怎么着名?他是义社十兄弟之一!
宋□□之所以能兵变成功,除了天时地利和他自身的才能外,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帮兄弟支持,而这帮兄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义社十兄弟。
是的,石守信就是宋□□的从龙之臣!
所以就算刘灿一向冷静自持,此时也不免失态,这就像一个人重回三十年前,偶然遇到了马云,然后还对马云有了救命之恩——对后面的人生这绝对是堪比大□□的造化。
石守信有些迷茫的看了她一眼:“阿姐是什么意思?阿姐早先知道我?”
“啊,这倒不是。主要是除了上一次,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就觉得有些奇怪,你应该也是在张家附近住的吧。”
她转的有些生硬,张家同刘家离的也真不近,不过石守信也没有多想,当下点点头:“我们本在浚仪,是夏天的时候才搬回来的,我家阿耶……过世了。”
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刘灿一怔:“抱歉。”
“阿姐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可有过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