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甜把盒子扔到他面前,眼不见为净地侧过身子,继续抆拭头发。
她每次一生气或者委屈的时候,嘴角总是会微微一抿,两腮微鼓,动静没多大,架势倒是挺足。
沈青行看了她半晌,心里那股排斥突然烟消云散了,而且这么一算,他的目的也快达到了。
沈青行收回了檀木盒,咬着后槽牙狠狠地道:“好,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盛思甜停下手里的动作,气得深吸几口气,对他说:“出去,这是本公主的房间。”
沈青行微微睁大眼,嗤之以鼻:“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简直侮辱了我的眼睛。”
盛思甜听完气得扔了脸帕,站起身道:“那你倒是赶紧走啊!”
她这一站,沈青行顿时看到了她白嫩的双足,眼神微微一闪,冷着脸起身走了。
出了晚香院,沈青行脸色铁青,见旁边有水池,正想把手里的木雕扔下去喂鱼,抬手时又一顿。
穆寒的手艺他是亲眼见过的,没理由她会这么不喜欢。
他隐约想到什么,随即开了盒子,拿出小像一看,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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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华宫的冬梅开得正好,北方落雪,几夜风雪过后,簇簇红梅的枝桠上便积满了雪,映衬得那梅花更加清冷孤芳。
今日雪停了半日,出了太阳,虽然并不暖和,但刘皇后兴致好,还是命人备了暖榻和炉火,在冬梅树下一面煮茶一面赏梅。
本该是惬意的时光,下人却通报二皇子盛子烨前来请安,刘皇后煎茶的手一顿,睥睨着壶里沸腾的茶水,像是睥睨着蝼蚁一般。
“请安?依本宫看,是瞧见那两个都被派去岳阳了,所以坐不住了吧。”
旁边候命的下人依旧恭敬地低着头,不敢应答。
刘皇后放下手中的茶具,道:“让他进来等着。”
下人依命而去,刘皇后兴致索然地起身,慢悠悠地走回了前殿,见盛子烨已经急不可耐地在殿中来回踱步,刘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大气。
“你平日总是忙得不见人影,怎么今日得空来看本宫?”刘皇后落了座,抬抬手让下人为二皇子沏茶。
盛子烨迅速行了个礼,道:“母后说笑了,儿臣前些日子确实是没有时间来看望母后,不过心里一直惦记您的身体,今儿难得有空,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他见宫人沏好了茶,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刘皇后见此,垂着眼帘不作表示。
片刻,凤华宫只剩下她和盛子烨二人。
盛子烨像是找不到话题的切入点,又欲盖弥彰地问:“母后近日身体可好?”
刘皇后闻之一笑,道:“好得很。”
他不说破,她便也不说破,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和他周旋。
此子并非她的亲生儿子,而是死去的赵淑妃的独子,过继给她的。不过盛子烨倒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皇后的子嗣,狼子野心,又善于拉拢人心,对那皇位似乎早已是胜券在握。
盛子烨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没说两句便扯上了盛泽宁。
“儿臣听说父皇派三弟和五弟去了岳阳,说是去赈灾,可怎么也没跟我商量商量。”
刘皇后淡笑道:“真是胡闹,你父皇做事还需知会你一声吗?”
她一贯表现得很温柔,气度非凡,仿佛这样才更像一个皇后。因此对于她的嘱咐,盛子烨也往往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三弟和五弟都有事儿可干了,怎么也没给我派个什么差事,到时候功劳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盛子烨不满地抱怨完了,央求地看着刘皇后道:“母后,眼看这立储之日也不远了,您总得帮帮儿臣吧?儿臣若是成了储君,那您将来可就是唯一的皇太后了。”
刘皇后轻叹一声,摇摇头说:“这些本宫并不关心,本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长倾。”
她端起茶盏,冬茶的香气扑鼻而来,清冽芬芳。
又道:“远水难救近火,你留在宫中,多为你父皇分忧解难,眼下又没人和你争,不正是绝佳的机会么?他们能得民心又如何,你能得君心便可。”
盛子烨思索半晌,道:“……但是儿臣的建议,父皇总是很少采用,就怕越帮越乱。”
刘皇后吹了吹热茶,轻抿一口:“那便多顺着他,这伴君就像是给人沏茶,你总得了解对方的口味,投其所好,这茶才算是沏得好。旁人再怎么夸沏茶人的手艺,喝茶的人不喜欢,那也是白费力气。”
盛子烨听罢,脸上闪过一抹敷衍,拱拱手道:“儿臣明白了,多谢母后。”
他装模作样地寒暄几句后,起身告退,转身时眼底是不加掩饰的阴鸷和杀意。
盛子烨走后,宫人进殿撤下他用过的茶具,又给刘皇后添了新茶。
刘皇后随身的李嬷嬷上前为她捏肩,见刘皇后细眉之间略显疲乏,轻声道:“这二殿下狼子野心,娘娘已经抚育他多年,如今切莫再为他的事伤神了。”
刘皇后摇了摇头,云鬓间金步摇微微晃动。
“伤神倒算不上,他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本宫离了他就不行了,殊不知是他离不开本宫。”
李嬷嬷也笑了笑:“三个皇子不论哪一个登上皇位,您都是太后,二皇子这条件确实是……”
他能提的条件,也不过是“唯一”的皇太后,可刘皇后本就在后宫只手遮天,她的哥哥刘协又任当朝右相,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她还稀得这一个空有其表的名号?
刘皇后合上眼,讽刺一笑,道:“让他们争罢,左右这些男人都要为了皇位争一回的,只要我的长倾好好儿的,谁当皇帝都一样。”
倘若她生的不是个女儿,兴许还可一争……不,还好她生得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