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是真的喝醉了的。
只是还没有醉到神志不清, 不过,喝过酒后浑身发软,饶是他想追, 腿也不允许。刚奔到门口,胡大平已经消失在巷子外。
叶鱼儿吓得魂飞魄散, 对上他回过头来的脸,黑暗中虽看不清他神情,却也知道不甚好看, 她下意识往后退。
盛怒之中的刘虎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咬牙切齿问“你们俩瞒着我暗中来往”
“不是的。”叶鱼儿满心慌乱, 下意识否认“他来这里, 是为了给我道歉。”
刘虎恶狠狠瞪着她“你把我当傻子糊弄”
“我没有。”叶鱼儿眼泪直流“阿虎, 他真的是来道歉的,我不敢骗你。我嫁给你这几年,向来安分守己, 连大门都不出, 根本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刘虎狠狠把她丢在地上。
叶鱼儿结实的摔倒在地上,眼神一转,捂着肚子直喊疼。
刘虎长得高, 但叶鱼儿也不矮, 这么摔下来没有多高, 根本没有摔伤。她如此,只是想激起他的怜惜之意。可惜,刘虎不吃这一套,一挥手道“少他娘的给我装”
叶鱼儿不理会这话,继续抱着肚子喊疼。
刘虎脑袋晕眩, 实在打不起精神计较,揉了揉眉心“老子睡醒再与你计较。这个孩子,摔没了最好,否则,我亲自给你挤下来。”临进门前,还恶狠狠道“孽种,呸”
看着他进门,坐在地上的叶鱼儿只觉浑身冰凉。她这孩子都已六七个月,这种时候落胎,和生孩子一样,特别伤身不说,一个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之前刘虎寻到了落胎药,怕她真死,又有她再三保证这孩子是刘家血脉,所以才将那碗落胎药拖延到如今。
如今他话里话外,竟然是连药都不给,直接打落下来那她还能有命在
等到叶鱼儿回过神爬起身,已经是两刻钟后,冷得她浑身僵直,她缓缓靠近窗边,听得到床上刘虎震天天的呼噜声,试探着喊了几句,见床上的人没动静,她吐出一口气,走到没关上的大门前。
无论是喝落胎药,还是被刘虎揍至落胎,她都不想选。如今唯一能求助的,就是孩子他爹。
说实话,大半夜出门,叶鱼儿挺害怕的。也怕屋中的刘虎醒过来找不到她后大发雷霆。
这个时辰,也找不到跑腿的人。就算能找到,叶鱼儿也不敢让人帮自己报信。多一个人知晓她在找胡大平,就多了几分他二人私情暴露的可能。
她没有躲踌躇,咬牙踏出门,将大门虚掩着,尽量放低脚步声,跑出了巷子。
胡大平有跟她说过自己的落脚地,叶鱼儿来镇上这么久,也听说过那处。直接找上了门。
黑暗中,胡母听到外头的敲门声,还没出声呢,隔壁的胡大平已经像是被踩着了一把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睡着,就怕刘虎打上门。
听到敲门声,他心跳如擂鼓,跑到院子里搬出回来时准备好的梯子搭在墙上,像耗子似的利索地往上爬。
刚爬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颤抖的女声“大平,你快开门。”
声音里带着哭腔,满满都是无助。
胡大平已经窜到了顶上,闻言身形顿了顿。
外头的叶鱼儿久久敲不开门,愈发害怕“你开门啊,刘虎那个酒鬼,他说睡醒后要把我的孩子打落下来呜呜呜我好怕”
准备跳下墙头的胡大平听到这声音,瞬间心情一松。也就是说,刘虎根本就没过来。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打开门的胡母站到了屋檐下,皱眉道“你们俩还在来往吗”
话问出口,想到叶鱼儿口中之言,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她看来,像这种父不祥的孩子,最好是别认。否则,一家人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结果发现是别人的种,想想就难受。但是,如今情形不同,儿子那处受了伤,如今只得俩闺女,万一叶鱼儿腹中的孩子真是胡家血脉,还是个男娃这大概是儿子此生唯一的儿子,若冷眼旁观,她可就失了抱孙子的机会。
但想护着这个孩子,也没那么容易。家中欠着十两银子的债,那刘虎是个爪子深的,想留下孩子,怕是又要给出一笔不少的银子。
门口的叶鱼儿迟迟等不到开门的人,已经开始啜泣“你不开门,我可就走了。”
下一瞬,单薄的门板打开。胡母抱臂站在门口“这个孩子是我胡家的”
叶鱼儿哭着点头“我之前说孩子是刘虎的,就是想留下他。”
这样的回答,胡母不太满意“你用自己和你之前那个孩子的性命发誓,我就信你。”
叶鱼儿咬着唇“大平最清楚孩子的身世。”
胡母摇了摇手指“我要你说。”顿了顿,又补充道“刘虎心狠手辣,如果我留下这孩子,势必要出大笔银子。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自然要慎之又慎。”
对于叶鱼儿来说,现在落胎,很可能会一尸两命。她不想死,没有思量多久,她抬起手发誓。
胡母终于满意,在她看来,叶鱼儿既然敢发誓,那这孩子就有九成的可能是自家的。儿子有后,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当即就伸手把人拉进门“外头风大,赶紧进屋。”
墙头上的胡大平早已下来,低声问“方才刘虎有没有发火”
“有。”叶鱼儿想想就觉得后怕“他喝醉了跑不动,否则,大概真的会追出来找你。”
胡大平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刘虎只是暂时没过来,等到他酒醒,肯定会过来算账。如今他们家还要留下叶鱼儿,这更加会惹恼他。
说实话,胡大平挨他一顿揍之后,心底里挺怵他的。
本来就打不过他,加上自家理亏不能还手,也只有挨打的份。
他越想越怕,私底下找到母亲“娘,这个孩子还是不要了吧”
胡母不赞同“这可能是你最后的孩子,万一是个男娃,也太可惜了。”
知子莫若母,一看儿子神情,她能猜到他大半心思,斥道“当初你选人时就该想到如今,也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想的,非要挑一个有夫之妇。村头唐家那寡妇不比叶鱼儿好么”
胡大平沉默了下“她不好看。”
胡母简直服气“但她不麻烦啊你瞅瞅叶鱼儿把我们这家都搅和成什么样了明明我们家攒了十两银子,在村里也算是富裕人家,结果倒欠十两,还丢了大脸,我跟你爹现在都不敢去村里的路上闲逛,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她伸手指着斜对面的卤肉铺子“秋喜那生意你也看到了,客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出锅就被人抢个精光。每天至少要赚这个数。”
她伸出两根手指“人家两天下来,抵得上我们干一年。这要还是你媳妇,你轻松不说,我和你爹也能安心养老。”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强调“那是你媳妇,算起来那铺子也是我们家的。都是因为她叶鱼儿,害我们什么都没了。那就是个搅家精”
哪怕叶鱼儿腹中有胡家血脉,胡母对她还是满心厌恶。
胡大平沉默半晌,道“最开始是我招惹她的。”
“那又如何”胡母毫不客气“她若真是个懂得过日子的好女人,就不会和你暗中勾搭。”
言下之意,都是叶鱼儿的错,是她受不住诱惑。
胡大平不赞同这话,不过,此时他心里正烦着,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应付刘虎,懒得辩解。
一个时辰后,天蒙蒙亮。胡母怕饿着了自家孙子,还跑去外面买了包子回来。又到酒楼里找管事告假。酒楼本就是缺人才请人,一家三口都不去,压根忙不过来,管事不愿意。胡母磨缠了半天,最后不欢而散。
天已大亮,刘虎醒来后发现家中无人,顿时大怒。连躺在床上的老母亲都顾不得,大踏步出了门。他本就在在意胡家人,早就知道他们的落脚地,当即直接奔了过去。
一脚踹开门,三人在吃包子,不见叶鱼儿。
这是叶鱼儿事前要求的,她不敢面对刘虎,还说自己怕到一见他就心慌。
胡母怕她动了胎气,当即答应下来。与此同时,心头也有了另一个主意,嘱咐她在屋中藏好,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刘虎脾气暴躁,加上夺妻之恨,更是毫不客气,一进门就拽住了胡大平的衣领“叶鱼儿呢”
胡母忍着惧怕上前去拉架“别动手啊。你找你的人,与我们家有何关系”
“少来”刘虎恶狠狠道“昨晚上老子虽然喝醉了,但跑来敲门的就是你。大半夜找我媳妇,说你们俩之间没有私情,谁信”他眼神在院子里搜寻“把人给我叫出来,我要把那个孽种打掉。”
“真不在这里。”胡母死不承认“你再这样,我们可要报官了。”
刘虎嚣张得很,一挥手道“你们去啊看看最后坐牢的是谁”
等了半晌,不见叶鱼儿出来,刘虎愈发暴躁,狠狠一脚踹了出去。
将胡大平踹得趴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说实话,胡母有点后悔。她再想护住孙子,再想要省银子,也不想搭上儿子的性命。
边上胡父上前去拉,肚子上也挨了一脚。父子俩滚做一堆,格外狼狈。
在刘虎又要踹人时,胡母再也挺不住“刘虎,明人不说暗话,你伤了我儿的身子,他再也不能有孩子。叶鱼儿腹中那个娃,我们想要留下你知道的,那孩子可能是你的血脉,我们胡家不计较,会把他当做亲生孩子养大,你别”
刘虎气笑了“老子一个月才回去一两回,她要是没偷人,孩子肯定是我的。要是偷了,那孩子肯定不是我的。你们胡家想留下,我就一定要答应吗凭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留下那个孩子,老子会很丢脸。道上混的人,谁不给我脸面,我就要他的命。”
说话间,狠狠一脚踩在胡父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