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密史,可以调动查探所有的近臣,”虞璁随手取下自己左手的血玉扳指,郑重的放在了陆炳的掌心,将他的五指合拢:“记住,见玉如同面圣,谁不从都可以提着他的头来见朕。”
他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又送了他一串葡萄。
可是陆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甚至拥有了,可以调查最中枢官员的权力,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皇上竟笃信他至此!
“张璁的事情,你要从他雇养的下人那里查,”虞璁叮嘱道:“马夫、婢女,总有法子能盘出线索——此事尽量暗中勘察,不要惊动他。”
陆炳握紧了手中仍带着暖意的玉扳指,注视着他道:“遵命。”
陆炳一走,宫里便放出了消息,说皇上不慎染了风寒,近日又大雪狂风不止,暂时休停早朝三日,无大事不得面圣。
杨慎和王守仁被召进干清殿的时候,还没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年轻的君王裹着狐裘,面色略有些苍白。
他缓缓起身,想要迎接他们,王守仁忙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务必珍重身体!”
杨慎站在王守仁的身后,神情颇为复杂。
“王大人,听太医说你害了肺病,如今好些了吗?”虞璁示意他们入座,笑的略有些虚弱:“多亏了你平乱南宁,南方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回陛下,老臣原本肺病颇重,但三月前陛下传旨令臣赴京,还派了太医前来救治,”王守仁虽然面孔还有些泛黄,但说话流畅清晰,也不见咳嗽:“如今已好了大半了。”
“那就好,此次回京不急着接手公务,先把身子养好。”虞璁看着这个五十多岁便已苍老枯槁的大臣,心头多了几分庆幸。
在历史中,王守仁大概会因平定战乱时的操劳,以及肺病的日益加深,在今年冬天病逝。
这个时代没有快捷通信,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左右一琢磨,提前几个月派了名医神药过去,还吩咐换人上阵,让王老爷子多休息一阵子,竟然就这么给救回来了。
“你的家眷我也已经托人接过来了,估摸着不到半个月也会抵达京城,”虞璁看了眼杨慎的神情,淡淡开口道:“京中已为您和杨大人各置办了一套宅院,婢子之类的也都备好了。”
王守仁虽然看透世事,才略过人,此刻面对隆恩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再度行礼,感激皇上垂怜。
相比于王老爷子的宽厚平实,虞璁哪怕没有跟杨慎对话,也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隐隐的抗拒。
如果不是天子诏令,他绝对不会回京。
自己现在给他好脸色看,努力安抚,多半也哄不好他。
“今日各位都车马劳顿,还请先回去多休息一阵子。”虞璁只瞥了他一眼,便再度看向王守仁:“往后我会派贴身近卫送来相关文件,之后经部的事情,估计还要多麻烦王大人了。”
“陛下不必客气。”老爷子沉稳点头道:“阳明自然鼎力相助。”
杨慎原以为自己会得到同样待遇的安抚,没想到皇上不轻不重的和那老爷子客套了几句,便唤黄公公来送客。
他略有些惊异的看了眼那个稚气已脱的帝王,忍住心中的不满与愤懑,行礼告辞。
四年不见,陛下已从少年蜕变出竹鹤之姿,连心思都难揣摩了几分。
杨慎行路匆匆,眼神里多了几分晦暗。
虞璁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干清殿里,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陆炳接了自己的诏令,估计得在外忙个五六天不止。
整个干清宫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人,连个对坐着嗑瓜子闲聊的人都没有。
他望着门外依稀的飞雪,再度开始思忖下一步的对策。
这杨慎,可比徐阶难搞的多。
徐阶虽然目前还是愣头青的阶段,但他天生就适合玩政治,只是还没开窍而已。
但是杨慎不一样。
这已经年近四十的男人,在四年前是被廷杖着赶出宫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