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力的眨了下眼,确认了自己看到的不是虚幻之后,咳出了一口血。
“纳……兰……姑娘……你……不该……不该为了我……”
一口口咳出的鲜血,夹杂着徐达激动而流出的泪。
“我欠你的,放心,徐嫂,我会把她带到京城,视若亲母。你不要说话了,徐嫂马上就到了。”
“你……不欠我……的,我……”徐达苍白的脸突然的涌现了一抹潮红,他双目含泪凝视着纳兰蔻,颤抖的双唇,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咳着血,已经没办法再说话了。
人死前,会有一瞬的回光返照,纳兰蔻愧疚的看着怀里含笑流泪的男子,不知该说什么。
迷雾已经慢慢散去,太阳,总算是爬了上来。晨曦初临大地,大山里,百鸟出巢觅食,叽叽喳喳之声悦耳如乐,青儿总算带着徐嫂来到了坟前。
怎么会这样……才半个时辰没见……怎么会……徐嫂慌张的扑到了徐达身前。
一路跟着青儿奔上山,徐嫂心里忐忑悲痛,见到了躺在纳兰蔻怀里的徐达后,一直坚强没有落泪的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趁着徐小哥还能说话,与他说两句吧。
徐嫂没有形象的大哭,悲痛欲绝。她所有的期盼,都在看到徐达胸口的那一团血迹后,碎成了无数小块。
“徐嫂,是我对不住你。”
看着滴答掉下的泪,纳兰蔻将徐达交给了青儿,她起身走到了徐嫂身侧,跪了下来。
在她母亲的坟前,她第一次不是跪母亲。
青儿到山村之时,徐嫂正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替徐达缝补着两件要京城带去的旧衣裳。
想着徐达马上就可以去京城,可以好好赚钱有一番出息,徐嫂就高兴得哼起了小曲儿。
这些欢乐的曲调,在听到青儿送来的消息后,戛然而止,手中的针线衣衫,滑落在地。
心里那些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也在这一刻,化作了泡沫虚影。
“达子,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是婶婶啊,我是婶婶啊,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啊……”
徐嫂的泪,一滴滴无声的滴在徐达脸上,徐达脸上还未干的鲜血,被这泪水洗下了脸庞。
“婶……婶……”徐达虚弱的睁开眼,看到了哭得肝肠寸断的徐嫂。
他缓缓的抬起了手,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慢慢的抆拭着徐嫂满脸的泪,但满是鲜血的手,如何能抆掉泪……
“婶婶……我不能……不能陪在你身边……养老送终了……纳兰姑娘……已经答应我了……说会接你……接你去京城……为你养老……养老……”
徐达咳着血,声音早已经虚弱无力,说到最后,徐嫂已经听不见了他在说些什么,她只好俯下了身,把耳朵凑在了徐达嘴边,听着他无声的张着嘴。
“啊啊啊啊……………………………………”
孤坟前,徐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滑落在杂草中满是鲜血的手,还是没有抆掉徐嫂满脸的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徐嫂心里的痛,已经不是嚎啕哭声可以发泄。
“徐嫂,答应了徐小哥的事,我一定办到。”
纳兰蔻话未说完,人已经脱力倒下,站在一旁的青儿,快速冲到纳兰蔻身后将她扶起,掀开了她已经被鲜血打湿的裤腿。
方才到达坟前看到草丛中的几具尸体,她已经大概知道了在她下山后,这里又经历了怎样的激烈的打斗。看纳兰蔻除了脸上苍白并无异处,青儿就没有上前询问。
谁知纳兰蔻的伤势,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青儿看着已经发黑的大腿,掏出了自己怀里的药,洒到了伤口上。
一方一死一伤,一方死六人,这场不知是谁设下的狙杀,谁也没有赢。
嚎啕大哭的徐嫂紧紧搂着徐达,悲痛欲绝的她,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纳兰蔻在倒下之时,已经晕了过去,青儿握着她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在识别她是中了什么毒。
两相依……
青儿皱紧了眉头,这种毒,纳兰蔻中的,居然是这种毒……
两相依,是用大量的夹竹桃夹杂断肠草而配制……其毒性缓慢,中毒者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但在一天或者几个时辰内之后,就会全身瘙痒溃疡……直至死亡……发作时候,也是视下毒量而定。
这中毒不烈,但一旦发作,就让人痛不欲生。
要解两相依,需要夹竹桃与断肠草。
以毒攻毒,就是解两相依的方法,用与毒药相反的量配制解药,夹竹桃与断肠草,本就是两种相克的毒药,也不知是哪个用毒高人,将两种药用在了一起,制成了闻名天下的毒药:两相依。
需要赶快回京,这个小山村要找这两种毒药,肯定是找不到的。青儿思索之际,掏出了腰间的信号弹。
这里离青州近,她需要向青州里组织的人求救。
“徐嫂,我们要赶快下山,徐嫂。”
青儿唤醒了还在悲痛中的徐嫂,虽然徐达死了她也很难过,但纳兰蔻已经昏迷,再不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纳兰姑娘她这是怎么了?”
嚎啕大哭中缓过劲的徐嫂看着被青儿抱在怀里的纳兰蔻,惊呼了出来。
一直在低头痛苦的她,根本没注意到纳兰蔻的昏阙。
“她中毒了,必须赶快下山。”青儿解开自己的腰带将纳兰蔻绑到自己背上,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徐嫂随时山野村妇,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虽然徐达的死她很悲痛,但纳兰蔻是她的恩人,就算徐达是为了纳兰蔻而死,她也不会抱怨。
两人各自背着纳兰蔻与徐达下山后,徐嫂一边张罗着徐达的丧事,一边叫来了村里一个稍懂医术的大夫。
平常他们有些着凉上火,都是靠着这个大夫治好的,在他们心里,这个大夫地位极高,徐嫂不知道青儿所说的断肠草与夹竹桃是何物,但她想,大夫总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