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宋广闻手里的光亮,丁绍芸看清了那满满当当的是什么:丝绸、金银、山珍……全都是压箱底的老东西。
足足有十八口箱子,瞧着是聘正妻的架势。只是在女人看来,好像十八口黑黝黝的棺材。
若是丁绍芸有闲心,她几乎要冷笑出声了:荒唐,这人占便宜没够么?
一次不行,竟还想把自己娶回家。这做的是什么春秋大梦!
难道被狗咬了一口,还要被咬一辈子不成?
她原想着破口大骂,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昨天晚上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于丁绍芸的名声是大大的不利——和一个男人喝醉酒,又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床,自己恐怕会成了天津城的笑柄。
宋广闻这人后台硬,既然不想更进一步,也不想惹上些麻烦,还是装作无事发生比较妥当。
“睡了便是睡了,不是什么大事。”丁绍芸虽然堵着一口气下不去,但思前想后,还是抛出了豁达大度的一句。
宋广闻本来就跟尊玉人似的,听了她这一席话,竟当真一动不动了。
丁绍芸话虽说的硬气,心里到底是颤抖的。
她记起皮包里有女士香烟,于是哆嗦的掏出来,想要点一支定定神。火柴抆了几次,才将将冒出点火星子。
然而还没等香烟凑上去,就被男人一把夺过,踩在脚底下,碾碎了。
“不是什么大事?”宋广闻淡声问。
丁绍芸不知哪里戳了他的肺管子,只能强撑着点头。
明明是自己吃亏,他的表情倒跟受了屈辱似的,着实可笑。
“如此甚好。”男人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几个字,猛地把她架起来,拥进房内。
“既然不是大事,那么多来几次,想必丁小姐也不会介意?”
女人的反驳被报复式的吻淹没了。
戏园子里,不知是谁重又拉起胡琴。绵长的调子卡在弦上,如泣如诉,直至天明。
翌日,宋二爷没有再留丁绍芸,还专门请了软轿来送。
丁绍芸晃晃悠悠回了家,一路上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虽然只是一瞥,但那男人说的没错。城外的夜空里,果然垂着很多星星。
打那天起,她再也没有见过宋广闻。
又或许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有一次,她去上海,两人在十里洋场狭路相逢。
丁绍芸怕自己露了怯,故意装大方,把杯子里的果子露甩了他一手。
而对方目光沉沉,却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想来是时局有变,男人焦头烂额,顾不上其他。
果然不久之后,宫里换了主。顶头那位失势,连带着宋二爷也销声匿迹了一阵子。
丁绍芸这才放了心,总算是大大方方的玩,再没有后顾之忧。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
……
“丁小姐不冷么?”宋广闻温声问。
丁绍芸从迷雾般的回忆中抽出身来,这才惊觉池子的水确实有些凉了。
“不冷。”女人开口,下意识抬手捋了下头发,生怕对方说出“用不用我帮你暖暖”这种不得体的话。
宋广闻的目光自然也被她手上那颗闪闪发光的钻戒吸引了。
“我原是想三书六礼娶丁小姐为妻。”男人的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情绪,“但如今看来,你更愿意做他人的情妇?”
“情妇”两个字让丁绍芸心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她母亲就吃了做小的亏,这屈辱她如何受得!
“我和赵青函是真心相爱的,他要娶我,光明正大。”她恨不得抽宋广闻一巴掌。只是吃了人单力薄的亏,不敢直接动手。
男人抬手握住了她的腕子,钻石戒指被轻而易举的撸了下来,当啷一声落在了池子外面。
“还给我!”丁绍芸急了,大声叫道。
“丁小姐果然博爱。”宋二爷说,“不仅爱扳指,还爱钻戒。”
“我只爱赵青函。”女人死鸭子嘴硬,“他是我的未婚夫。”
宋广闻顿了顿,忽的阴涔涔笑了:“既然如此,有件事你想不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的误会
☆、琉璃锁(7)
“什么事?”丁绍芸戒备的问。
话音刚落地,就见宋二爷把手里的巾子忽悠悠甩了过来。
她仓皇接住,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