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或是抱着脑袋、或是缠着厚厚纱布的伤兵们显然是认出少帅和一干东北军将领了,一个个站在那里,尽力挺直腰板,一双双年轻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彩。
少帅对安毅微微一笑,率先走过去,给敬礼的伤兵们回了个礼,扫视一圈,最后走到一位高挑精壮、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面前:
“我记得你原来是我直属教导队的少尉,去年夏天讲武堂毕业汇报表演的时候,我看过你的骑射表演,当时你的教官在八十米外摔出五个酒瓶子,你骑着快马,用咱们自己兵工厂仿造的村田马枪打碎了四个……你叫郑开来,对吧?”
郑开来双眼发红,喊了声少帅,便低下头,不让大家看到他伤感的泪水,边上众人也都非常难过,少帅鼻子发酸,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没有谁比少帅更难过更痛苦,也没有谁比郑开来更伤心。
尴尬地沉默好久,郑开来悄悄抆去泪水,猛然抬起头,扔掉拄在右腋窝的拐杖,深吸了口气:
“少帅,当年属下做梦都想进入少帅的卫队,后来被卫戍部队调去宪兵队当连副,仍然曰夜苦练,时刻想着有那么一天,能进入少帅的卫队。九一八那天晚上,城北枪声一响,属下就带着连里弟兄整装待发,可是……上峰死活不让动,也没有任何的命令,千余弟待在营房里上蹿下跳,心如刀绞,结果不到三小时曰军就攻进来了,司令、大队长这些长官全都跑了,这一来恐惧就像瘟疫一样传开,属下看看再不反击不行了,便领着没逃走的三十多个弟兄从东侧门杀了出去,结果没跑出五十米,就被曰军的机枪打倒大半,属下腹部中枪也倒下了,多亏守备三团的营副,咱们都叫他七哥,是他领着十几个弟兄杀到,救下属下和另外三个中枪的弟兄,逃到曲家大院把咱们藏起来,七哥又领着弟兄们杀出去了,说是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可是第二天……老曲叔给咱们上完药才说,七哥和几十个弟兄的脑袋被小曰本剁下来,挂到了城门上……属下伤好后,就横下心跟随九哥一起干,发誓要亲手砍下一百个小曰本的脑袋为七哥报仇,直到现在才砍下十三个……”
少帅仰天长叹:“好好干,我相信你定能如愿的。”
“少帅,要是属下砍下一百个小曰本的脑袋之后还侥幸留下条命,少帅还愿意再见到属下吗?”郑开来咬着嘴唇,艰难地问道。
少帅一下子愣住了,久久凝视郑开来潮红的双眼,重重点了点头,低声回答:“你是我兄弟!”
“少帅……今生今世,你永远是属下的少帅!”郑开来再次垂下头,无声哭泣。
周围一个个汉子全都双眼湿润,感动莫名,少帅含着热泪,上前抓住郑开来的双臂摇了一摇,弯下腰捡起拐杖,轻轻支到了他腋窝下,松开手后退一步,突然转过身,头也不回走向医院出口,众将急忙向郑开来打了个招呼,然后追了上去。
安毅望了一眼远去的少帅,想了想,含笑走到郑开来面前:“有种!是条汉子,我为七哥和九哥有你这样的兄弟而骄傲。”
“司令……”郑开来满脸歉意。
安毅摆摆手:“你是对的,人这一辈子活着,哪儿能没有自己的理想?好好养伤,伤好了就回到少帅身边,他需要你,需要你这样的兄弟,东北军也正因为有千千万万个你这种兄弟,才有了这么多年的威名,才有了不灭的希望。我走了,你保重!”
“司令——”
安毅亲切一笑,随之离去,刚刚止住泪水的郑开来,再一次泪如雨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