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这一席话说得巧妙,故意将太子与皇帝的立场摆在了一起。言下之意便是——你不必如此刻意提拢我,我秦慕白是皇帝的人,是朝廷的官,本来就是与你站在一起的,何必多此一举?
李承干当然不笨,一下就领悟了秦慕白的话中之意。但听他句句中肯字字在理,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李承干心里就是有些不甘心,只是不知该如何继续游说下去。李承干自己觉得,他这个太子,怎么说也比吴王强吧?你跟着我,不比嘴着他强一百倍?但秦慕白只把皇帝搬出来说立场摆道理,绕来绕去绝不说到李恪,这让他感觉很枣手,一时都没了说辞。
秦慕白心忖,我就算是罢官不做了去做个小商贩,也不跟你这厮一起混。日后你被废那是迟早的事情,我跟着倒霉那是一定。再者,每天看到你那些令人发指的变态行为,也迟早把我恶心死!
见到秦慕白守口如瓶滴水不漏,李承干一时也没了好办法再行拉拢,只好暂且打住。二人又扯了一些闲话,秦慕白便声称尚有军务,早早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太子行辕,秦慕白感觉身上一轻,长吁了一口气。但一想到那个人妖称心,他感觉自己往这行辕走一趟,身上都沾上了脏东西一般,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特别想洗澡。
三天之后,李恪与秦慕白,率领襄州上下的大小官佐,包下了秦仙阁,为太子与江夏王饯行。
宴会当然办得异常热闹与风光,巨大的酒肆里流光溢彩香气扑鼻,身着男袍胡袍的小二与跑堂,成了一道亮丽的光景线。和这些珍肴美食一样,让没见识过秦仙阁的襄州官员们,大开了一回眼界。
从今天起,秦仙阁也将注定成为襄阳的一处亮点,成为时下人们口耳相传的焦点所在。往后的生意,也就更加好做了。
吃饱喝足之后,太子与江夏王一同启驾,离开襄阳,往长安而去。
秦慕白与李恪顿时感觉一身轻松,拍手相庆心照不宣——“瘟神,终于走啦!”
只可惜了江夏王李道宗这个厚道又风趣的长者,跟着太子一起蒙沾了“瘟气”,呆在襄阳的十多天,他除了游山玩水就只以垂钓为乐。秦慕白与李恪都感觉,没有招待好他。只好以后有机会,再行补偿了。
太子走了不到两天,与襄州近邻的邓州,便传来了一个震惊天下的大消息,将点把秦慕白与李恪吓得心都跳了出来!
——邓州都督,齐王李佑,在邓州招兵买马举旗造反!
而且他还四下宣称,襄州吴王与都尉秦慕白,与之同谋!
接到消息时,秦慕白与李恪,正悠然自得的在秦仙阁的雅阁里饮酒听曲,享受着难得的轻松。快马直接将这个“重镑炸弹”送到了酒肆之中,瞬间就引爆了秦慕白与李恪的惊恐与怒火,差点没把整个秦仙阁给轰平了!
“混账!这怎么可能!把殷扬那个废物叫来见本王!”李恪暴怒的大吼,吓得桌几上的杯盏都要跳起来了。
秦慕白也想和他一样的大吼,来发泄心中的情绪,但此刻他好歹沉住了气,说道:“殿下,我们现在不应该先回刺史府么?”
“那还等什么!”
李恪回过神来,秦仙阁好像不是特别适合料理公务的场所,一拂袖,他急火攻心怒气冲冲的扬长而去。
秦慕白紧随其后,双眉紧拧长吸了一口气: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降临了……刚送走瘟神还没来得轻松片刻;这下,却来了个会让无数颗头胪落地的,死神!
第271章不动如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邓州兵变的恶讯,如同瘟疫一般瞬间传遍汉江南北两岸。仅一江之隔的襄、邓二州的百姓军民,如闻平地惊雷,两岸一片哗然与惊惶!
朗朗干坤太平盛世,荆襄之地亦不是边关军陲,居然横生兵祸,岂能让人不胆战心惊?至从大唐建国立邦之后,地处山南道的荆襄一直安享太平,浸润在盛世的福泽之下,百姓安居乐业,不识战火兵戈。
仡今,已有近二十年。
现在一夜之间突然起了兵变,要打仗了,原本夜不闭户的百姓们几乎就要六神无主,襄阳全城上下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港口里的商人们拼命的抢运船上的货物,躲进城中避难;城中的百姓,则是各归家门紧闭门窗,一副乱世将临的末日惶恐景象,也有人拖儿带口的准备举家搬迁逃难,如热锅上的蚂蚊惶惶不可终日。
其实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在李恪与秦慕白接到消息之后不到几个时辰,整个襄阳就全局震动了。
秦慕白再也不敢怀疑如今这个没有电讯与网络的时代,人们传递消息的能力之强了。邓州与襄州相隔百里,自己方才得知快马飞报,百姓们也很快知道了消息。
若是在战事频仍的边关,此类事情倒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对于呈平日久的襄州内地来说,这突如其来的一乱,后果果然非常严重。
李恪与秦慕白回到刺史府,根本没有时间坐下来交谈或是磋商片刻,马上就投入到了一系列紧张的工作当中去。
首要任务,当然是安抚百姓,加强戒备。
李恪快马唤来襄州治下的各县县令与县丞,汇同州府官员郑重澄清谣言并言明自己的立场,宁死不与邓州叛贼同流合污。并下达诸多政令,命治下官员安抚百姓加强治安,执行霄禁、江禁与陆禁,严查往来人口,抓捕对江的邓州叛军奸细,杜绝流言与谣言。从即日起,刺史府每日出示明令榜文,昭示吴王的决心,颁布特殊时期的一系列安民、禁严的政令,稳定襄州时局。实行“严打”,对于趁机作乱狂案的恶徒,一律严惩不怠……
政事有权万纪来辅佐李恪操劳,秦慕白倒是不必操心。其实,他身上的担子也不比李恪轻。
邓州与襄州仅一江之隔,共衔汉水。李佑举兵谋反,还栽赃李恪与秦慕白与之同谋,用心可算歹毒。秦慕白知道,他的用意无非两层,一是想要逼反他与李恪,被迫附逆与之;二是混淆视听制造混乱,让附近州县陷入一片恐慌,他趁机渔利。
现在看来,他的第二个目的就快要达到了。邓襄二州平地惊雷起,百姓们陷入了空前的恐慌。这些偏远内地的地方州县,平常对于战事的防御准备,做得都不是那么充足,城郭多不坚厚,军府兵马久疏战阵而且战斗经验寡少。李佑他们若是趁此乱机攻拔一些州县城池,并不困难。而且,难保他们是否会突然挥军渡江杀到襄州来。如果汉江失手,到时襄阳这个并无坚城厚池的港口城市,就会赤裸裸的面对叛军的戈矛,笈笈可危!
于是,秦慕白与李恪各分其事,李恪在刺史府指挥调度抚民强治,秦慕白则是回到了军府,以最快速度让庞飞率领八百白浪水军开挺到了汉江江面上,二十余艘神鱼飞船在八鬼渡与军港之间的江面上一字排开,强弓硬弩严阵以待。此外,沿江派出十余队骑兵巡逻,昼夜不停严防警戒,严厉盘查往来行人商旅,警惕邓州奸细。
余下的府军兵马,兵不卸甲马不下鞍,日夜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战斗!
襄阳已经二十年没有嗅到过烽火的气息了。斗然一夜之间剑拔弩张人喊马嘶,真有了几分乱世的气息,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这晴朗秋日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起来。
花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将兵马整顿安置好之后,秦慕白顾不上休息,带上侍卫数名,疾驰赶往刺史府,再行与李恪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当初刚刚接到消息时,李恪可以说是毫不犹豫、不假思索的就决定,当下必须第一时间摆明立场,与李佑划清界线。这一决断与秦慕白不谋而合,于是二人马上分头行头。如今,第一步民生安抚与军事部署工作已经完成。
接下来,二人终于要周详的合谋,如何应对隔江的那个大麻烦了。
襄阳城的四方城门全在戒严,盘查十分严厉。无数人从港口逃亡进城,蜂拥一片挤作一团。放眼看去,从城门直接排队到了江边,茫茫人海车马如龙。这些全是来港口做生意的商人与往来过路的旅人。突然的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如遭天灾。刺史府派出了所有的衙役,还征调了数百吴王府的亲兵,负责各处城防大门的戒严,吃力的维持着秩序,总算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混乱。
天色渐黑之时,襄阳四门总算关闭了,总算没有将百姓堵流在外,尽数收入了城中。可是这样一来,城中的治安压力斗然增大,刺史府不得不派出了许多衙役与亲兵,日夜巡逻。
秦慕白进城之时,正是天黑。霄禁之后,大街上除了打更的更夫就只剩往来巡查的兵卒了。往日里夜夜笙歌的北港花街,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不见一丝灯火。
火云马的马蹄踏着坚硬的青石板道,发出笃笃的声响传出老远。今日的冷清与肃杀,与往日的繁华与安宁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让秦慕白都感觉恍如隔世,想必就不用提那些寻常百姓的心中惶恐了。
秦慕白特意绕走到武媚娘的家门之前,敲响了门。
“谁?”里面传出门子警惕又惊慌的问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