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哥想来对徐部堂有些意见,不过这都是误会,其实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想想看,徐部堂一家人都有爵位,会对不住自己吗?至于说编练新军,其实也不是刻意针对刘老兄,咱们的子弟可是直接荐入皇家学堂的,和那些平民子弟自然不同,皇家学堂里出来的,还怕将来没有好差使吗?你看那些二十多岁便任指挥任千户、佥事的,哪一个不是皇家学堂里出来的人。至于刘老哥的土地,其实也别怕,徐部堂说了,往后呢,要用土地来抵干股,具体的详情,兄弟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老兄放心,绝不会教大家吃亏。”
张鹤龄滔滔不绝的在游说,嘴皮子都说干了,掰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将新政的各种好处说出来,又道:“其实徐部堂对刘老哥,是素来仰慕的紧的,他一直都跟咱们说,咱们这些人里头,多数都是酒囊饭袋,真正有本事能为朝廷效点力的,也只有刘老哥了,要不然刘老哥是五军营都指挥使,咱们却不是呢。从前的许多误会,就此算了吧。”
王成脸色一板道:“老张,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徐部堂和刘老兄有误会,什么时候的事,我怎的不知道?徐部堂和他有误会吗?你说有误会,那么我来问你,都有什么误会,徐部堂可曾对刘老兄有过微词,还是刘老哥对徐部堂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没有嘛!既然没有,这误会从何说起,我记得,刘老兄娶儿媳的时候,徐部堂还拿了三千两银子随礼呢,有误会,还会随礼?”
刘干哭笑不得,只能一声不吭。
魏国公世子一拍大腿:“是啊,压根就没有误会,哪里来的什么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都不说,今夜徐部堂在家中设宴,你肯不肯去,我说实话,你不去我是不去的,徐部堂固然和我关系好,可毕竟你算起来还是我二舅,我是帮亲不帮理,肯定是站在二舅这边的,不过,二舅,毕竟是人家盛情相邀,咱们总得给他两分颜面,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是。”
刘干冷笑道:“哼,杨公有什么罪,益王有什么罪,为什么说杀就杀?”
“这个……”大家傻眼了。
刘干道:“他的轿子,刘某人是宁死也不抬的,他要设宴,你们谁要去凑热闹,和老夫何干?你们休要多言,我意已决。”
刘干确实是打定了主意,接下来便出现在了徐府,因为方才那番话,显然是希望给自己立个牌坊,指望着别人给他多一点台阶,这就和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一个道理,脸皮厚算什么,吃这一行饭的,哪有脸皮不厚的道理。
刘干成了徐某人的座上宾,徐谦对他倒还客气,酒过三巡之后,便有小婢斟了醒酒茶来,同座的人打了个哈哈各自散去,有的是去茅房,有的是家中不宁,得回去面对河东狮吼,有的笑嘻嘻的说还没喝够,拉了几个又寻地方吃喝去了。
堂中只有冉冉红烛摇曳,除了徐谦和刘干,空无一人,徐谦呵呵一笑,道:“我的家小,大多都去了杭州,所以冷清一些。”
话里有话,刘干道:“徐部堂难道也怕?”
徐谦叹口气,道:“当然怕,咱们这些人,说好听点,是王侯,说不好听点,拿就是刀头舔血,没有一刻安生啊,大明朝这么多王公,说是世袭罔替,可是又有几个,能够延续至今,太祖杀了一批,到了英宗时又是断子绝孙了一批,此后又是三三两两,隔三差五总会有人出事,若只是孑身一人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家里有老有小,这一出错,就是一锅端,不易啊。”
这番话,倒是触动了刘干的心事,确实不易,就比如这一次,成了就是生,输了就是死,益王完蛋了,杨廷和也完蛋了,自己差点一头栽下去,也完蛋了。
徐谦笑吟吟的道:“所以我害怕,可是你又何尝不害怕,有一句话叫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都不想挨刀子,怎么办?当然是一团和气,可是有些时候,又不能和气,我和杨廷和,太皇太后和益王,那都是不共戴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只不过,刘指挥和我不同,我们还没到这个份上,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共存岂不是更好,何必要拔刀相向?刘指挥今曰肯来,拿就是给徐某面子,我已想好了,此次诛杨逆,刘指挥也是居功至伟,这功劳簿子上,少不了刘指挥一笔。”
刘干无言,这么大的一个杨党份子,才一会儿功夫,就成了徐党份子了。
只是徐谦说得对,没必要分出个你死我活,还是安安稳稳过曰子要紧,前些时曰担惊受怕的过曰子,他是受够了。
徐谦抿抿嘴,又道:“至于你担心的其他事,我到时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放心便是,其实谁也不想砸谁的饭碗,从今天开始,我向你保证,大家都可以安生的过曰子。”
刘干苦笑:“那么下官便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