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差役气势汹汹地到了徐氏义庄,把围观的人统统赶走,差役们提着戒尺打人,好事者们叫骂不绝,却也不敢顶撞,只能走了个干净。
“徐班头。”领队的班头笑呵呵地走到了徐昌的跟前,大家都在同一个衙门里做事,自然都是认得的,这班头算是徐昌的同事,叫胡为,同行是冤家,别看平时称兄道弟,可现在一见徐昌落难,不免露出了小人嘴脸。
其实如果换做今曰拿人的是徐昌,只怕也不会比胡为好到哪里去,职场险恶,二人同为班头,平时少不得有摩抆,现在又是钱塘豪绅张家亲自擂鼓鸣冤状告徐家父子,是人都知道,徐班头已经凶多吉少了。
胡为朝徐昌森然一笑,道:“在下奉县尊之命,前来提徐班头与贤侄到衙里过堂,得罪了。来人,把二人绑走。”
徐昌冷冷地看着胡为,道:“我又不跑,绑来做什么?咱们同僚多年,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不就是去衙门,何劳你们费心?我们自己会走。”
一番话把胡为堵了回去,胡为带来的几个差役毕竟和徐昌都认识,平时多有些关照,此时也不愿像胡为一样撕破脸,于是便有个老吏上前对胡为道:“县尊只是叫二人去衙里过审,又不是已经认定了他们是什么汪洋大盗,都是自家人,还是不必绑了。”
胡为只得冷冷一笑,挺着他的大肚子,大手一挥,瞪了徐昌一眼,道:“那么徐班头,请吧。”
徐昌微微一笑,背着手抬腿便走,徐谦倒也镇定,他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连王公公那边都去过,倒也不怕什么,他还不忘吩咐邓健,道:“邓兄,这里交由你照料了,我和爹爹去一趟衙门就回。”
这口吻倒像是前去衙门里旅游,把邓健弄得心惊胆战之余,还不忘佩服一下这位徐兄弟的勇气。
邓健连忙应下,道:“徐兄弟好走,若是真要遭了官司,我邓某好兄弟,自然替你照顾家里和这义庄,是了,还有梦婷姑娘,我也会照顾得妥妥帖帖。徐兄放心,你爹便是我爹,你的兄嫂便是我的兄嫂,你的婢女就是我的婢女,你的银子……”
这就是邓健,锦上添花有他的份,雪中送炭也有他,落井下石的时候也绝对跑不了他,徐谦早就晓得,这家伙多半垂涎赵梦婷很久了。他瞪起眼来,道:“你敢!”
邓健自觉失言,连忙道:“徐兄想歪了,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邓某人义薄云天,乃是不世出的忠肝义胆之辈,怎么会做过河拆……”
胡为已经很不耐烦了,大喝道:“少啰嗦,快走,再不走,休怪我不讲情面。”
徐家父子直接提去了衙里,进了衙,便在廊下等候,待那胡为先进去通报,才听到苏县令威严的声音:“带人犯。”
“威武……”
水火棍敲打的声音传出,但凡弄出这个架势,说明审的都是大案要案,一般的邻里纷争是没有这样的排场的。
徐昌是县衙里的老吏,当然了解里头的内情,而且县尊方才并没有说带被告之人,而是直接称呼他父子二人为人犯,使得徐昌心里更是有些发虚,这说明苏县令已经和那张太公有了默契,也已经铁了心要整徐昌父子了。
不问是非、草芥人命、指鹿为马,这些用词本来就是大明官员们的基本作风,苏县令的官声虽然在钱塘还算不错,可是他这官声是士绅们捧出来的,这县里的舆论也是掌握在士绅手里,徐昌做了几十年的差役,当然清楚这里头的内情,官绅勾结,本就是常态,不勾结那才是新闻了。
徐谦看到了老爷子的底气不足,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老爷子的手背,低声道:“爹爹放心,待会我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