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却是笑了笑,自信满满的道:“不用分辨了,这是假的。公公你看,这一层装裱的纸还带着一股子潮湿,一般只有簇新的装裱纸才会如此,而这幅字已经在公公的堂上挂了有些时曰,按说应当已经风干了才是,但凡是风干了的装裱纸都很脆,这是因为水份不够的缘故。”
王公公听得云里雾里,却见徐谦又道:“你再看这幅字,哪里像是一气呵成的作品,看这回笔的地方这么圆润,分明就是描出来,王公公,我敢拿人头作保,这幅字已经被人掉了包,而且……”徐谦用手狠狠的黏在字幅里的墨迹上,用力一抆,手指头上就已沾了一层淡淡的墨,徐谦继续道:“而且掉包的时间不会太久,也就是这三五天的时间。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幅字并不是什么珍品,上面又没有题跋和贵人的印章,偷这幅字有什么用处?”
王公公冷笑道:“你懂什么?这是有人想和咱家为难,此人好毒的居心。”
徐谦才忍不住侧目看了王公公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从他的表情和言语之中,似乎猜测出了这幅字对王公公很重要。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人借机掉包这幅字,这么看来,这件事牵涉到了政治斗争。再回想王公公此前那谨慎的样子,徐谦心里更是想,这幅画对王公公来说是绝不能有失的,现在失窃,所以也不愿意更多人知道。
想到这里,徐谦脖子一凉,忍不住想,死太监不会杀人灭口吧。天啊,我上有四旬老父,下头还有几只大芦花鸡,生命宝贵得很啊。
徐谦越来越觉得有被人杀人灭口的可能,忙道:“假若这是有人背后捣鬼,那么这个人盗窃了公公的字幅之后一定会宣扬此事,借此打击公公……”徐谦的这番话是告诉王公公,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你就算杀人灭口也没用,接着又道:“而且这幅字刚刚被人掉包,以小人的估计,行窃的人一定是公公府上的人,想必是被人买通才铤而走险。既然是字幅失窃不久,或许还有找回来的机会,公公可以立即派人寻访,抓紧时间,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王公公森然道:“挽回?哼,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是府上的人行窃,那咱家吩咐下去,说不准下一刻这个消息就传到那行窃之人的耳中了,人心难测,咱家不能冒这个险。”
这就和徐谦没什么关系了,徐谦现在思考的就是自己能不能脱身,王公公能不能看在自己揭发字幅的份上放自己一马。
王公公却是上下打量徐谦,突然问道:“你一个胥吏之子,居然对书画也精通?”
徐谦道:“略知一二,碰巧而已。”
徐谦的名字有个谦字,当然要谦虚一些,其实他也想张狂,可是没有张狂的本钱,还是低调为妙,看这死太监房里贴了这么多字画,想必也是个有文化的死太监,自古文人相轻,自己要是把话说的太满,这死太监一听不对味,死太监的龌龊思想一发散,把自己给阉了,自己到哪里说理去?
王公公面带微笑,如沐春风,就像是乌云一下子被春风吹散,很是和蔼的道:“难得你小小年纪能懂书画,又能谦虚,不错,不错。”
王公公从怒目的金刚一下子成了笑面的活佛,徐谦一下子难以接受,这死太监也真是,知道你变脸变得快,可好歹也要给人家一点心理准备好不好。
而且……
徐谦两世为人,人情世故怎么会不懂,死太监突然称赞自己,绝对不安好心,多半接下来是有事相求了。
果然,王公公左手负在身后,身子靠着桌案,右手的指节有节奏的敲打着桌案,似乎是下了某个主意,随即道:“可是你的药方害死了咱家的主事,这笔帐怎么能说没就没?人命是大事,就算咱家不处置你,到时把你解到衙门里,你这流放三千里是跑不了的。不过咱家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对不对?”
王公公随即莞尔一笑,道:“事情已经出了,眼下最紧要的是补救嘛,咱家是善心肠,你年纪轻轻,怎么好把你推到火坑?这样吧,咱家这里有一件事给你做,做得好了,以往的旧账就一笔勾销,可要是没做好……”
王公公的脸色又变了,阴恻恻地朝徐谦笑了笑,道:“那就新帐旧账一起算,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这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徐谦心里悲催不已,这就是无权无势的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