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两就逃回王半斤身边,只差没有哭出声,王半斤则依然无法无天地糟蹋老人的心爱鲤鱼,一共钓起来五六条,每次老太爷睁开眼睛望过来,她就不动声色取下鱼钩放回去,三番四次后老人就懒得理睬,王半斤最后偷偷把一条蹦跳的鲤鱼塞进口袋,故意说一声哎呀,得回去做功课了,老太爷,走了啊,您慢慢瞌睡哦。随后王半斤就拉着战战兢兢的小八两一溜烟跑回正院,把口袋里的一条小鲤鱼拿出来,放进一只装满水的油纸袋,用一根绳子系紧,很豪气地说送你啦。然后姐弟两个就趴在桌上看那条脱离群众的可怜小鱼在袋子里游荡,最终,赵甲第离开四合院的时候捎上了袋子,在小学里都小心翼翼养着它,买了一个小玻璃鱼缸,直到某天鱼缸被班级里地头蛇的小痞子偷偷扔掉,小八两才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次发飙,完全疯魔癫狂,先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然后鼻子和嘴角都流血的他愈战愈勇,追着那帮王八蛋同学追着打了半个学校,全部被他打趴下不说,还一人一板砖下去,从此之后,就极少有当地学生敢欺负赵甲第这个外地的神经病苦逼娃。
老太爷看到眼前年轻人竟然失神,也不打搅,活了很多一般人的两辈子年月,养气功夫早已经炉火纯青,老人时常自嘲这一生做过最英明的一件事情就是活的时间久了,能够亲眼看着一个个政敌倒下去,早早上了中央一台的讣告,葬在八宝山,再没办法跟他怄气,这场持久战,是他赢了,笑到了最后。赵甲第被王竹韵扯了扯衣袖,猛地回神,赧颜道:“对不起,老太爷,开小差了,在想着第一次来后院的情景呢,您还是精神气十足,没变化。”
老太爷呵呵一笑,对赵甲第的失礼不以为意,见了太多在自个面前如履薄冰如临大敌的后辈后生,偶然出现个敢发呆的孩子,也不错嘛。他放下收音机,搁在身旁的木凳上,拿过一对核桃,慢慢旋转,其中一枚核桃可能年纪比王竹韵还要大,反正王竹韵自打记事起就知道有那么一对,后来被王半斤偷了一枚,给弄丢了,老太爷倒是没生气,王竹韵这些长辈差点疯了,狠狠抽了王半斤一顿,结果没哭没闹的王半斤也不承认错误,就是闭嘴不说话,你们打就是了,把一帮大人弄得下不来台,过了几天,偷溜出家的小闺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新核桃,送给了老太爷,那天是老太爷的生日寿辰,那一年,王半斤,叫王后的小虎妞,才九岁,所有人都清晰记得从来都是刻板着一张布满风霜脸孔的王家老太爷,接过核桃后,抱起曾孙女,竟然眼眶湿润起来,所以第二枚核桃,谁都牢记它的岁数。
老太爷指了指桌上的瓜果点心,笑道:“别客气。”
赵甲第点点头,拿了个苹果啃起来。
王竹韵见气氛还算融洽,如释重负。
老太爷的生活秘书走回院子,轻轻坐下,并没有插嘴,安分守己。一个人从老太爷的正房后门来到后院,大大咧咧坐在赵甲第和王竹韵中间,一般人都是从侧门走入后院,敢这么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的,除了王半斤没第二个,这虎妞是牛到敢撕老太爷珍藏书籍的书页去折纸飞机还满院子跑的彪悍存在,至于她当着老太爷的面去钓青瓷缸的鱼,大家就被迫地学会习以为常了。王半斤落座后,朝那个以敦厚稳重着称的秘书喊了声田兄,敢情还是称兄道弟啊,王竹韵瞪了没大没小的女儿一眼,不过那位已经而立之年的生活秘书却笑着点点头,眼神温暖,这种如同看自家女儿的视线是伪善矫情不出来的,再者,在老太爷面前玩小鸡肚肠坑坑洼洼,等同于自掘坟墓。王半斤嘿嘿笑道:“田兄,你不是自诩圈内小国手嘛,我给你拿围棋去,你跟这位手谈一局?”
姓田的生活秘书摇摇头。王半斤哪里是体谅人的角色,二话不说就回老太爷房间搬棋盘棋子了,田秘书一脸无奈,王竹韵这一次并没有阻拦女儿,老太爷听到后微微一笑,继续休憩。
在六十年代,老王家还是住在西山一带的胡同院落,那时候老太爷虽然位阶已经足够吓人,但还不至于住在中南海,77年后,老太爷众望所归地复出后,组织上重新安排了新住处,起先老太爷听说是四进的大院子,不肯搬,后来被已经搬到临近位置的老战友带着逛了一圈,老太爷一看到那株罕见的老榕树,立即就中意了,在老北京人眼中,哪家哪户家里要是有一棵榕树,那都说是有大福气的人家。榕树是热带树木,在一到冬天就动辄零下几十度天寒地冻的北方,很难成活,老一辈都说是得有地气儿暖着才行,而且榕树四季常青,形同华盖,看着就喜庆,一个偌大家族能够如此,想必是每一个老人乐意说出口或者深埋心底的共同心愿。寄托的福气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大伙儿心知肚明,老太爷对与台湾遥遥相望的福建有浓重的特殊情感,而在福建省某地,老太爷就曾在一棵榕树下跟一位老总指点江山过,一直在党内高层引为美谈,小辈们对此可能感触不深,可能当天书听一听就一笑而过,但老太爷一辈的老古董们,可都上心得很。
王竹韵轻声道:“爷爷,外头冷,别多呆了,回屋吧。”
穿着暖和的老太爷瞪了一眼,没好气道:“什么话,翻雪山那时候不冷?不照样挺过来了,人呐,就得吃苦,吃苦不能光顾着享福,你看那些个一有机会就学会养尊处优的家伙,谁能比我活得久?养生养气,就是躲在屋子里冷了吹暖气热了吹冷气,一天到头有人把我当金子做的菩萨去伺候着?要是都顺着你们的意思来,我早就不是在躺椅上,而是棺材里了!”
王竹韵苦笑,不敢再说。你要跟老太爷争论讲理,十次有十次会输得心服口服,也就虎妞这种干脆蛮不讲理的,才讨得到便宜。
王半斤搬来榧木棋墩,两盒棋子,价位平平,并不惊世骇俗。棋子也比较崭新,因为近些年老太爷毕竟岁数大了,不太适应长久的脑力活,加上他又是胜负心极强的人物,不喜欢输棋,更憎恶别人放水让棋,就下得极少,而老人的生活秘书田增是围棋好手,一开始是讨老爷子的喜,下了苦工夫大毅力去钻研,后来虽然老太爷不怎么碰围棋,田增倒是落下了棋瘾,棋力渐长,在圈内颇负盛名,可谓罕逢敌手。赵甲第被赶鸭子上架,也就不再客气,打开棋盒后,本就直挺的腰板下意识愈发笔直坐如钟,秘书田增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赵甲第的姿态,嘴角勾起,笑意淡然,显然,他并不真的以为眼前年轻人是劲敌,这位秘书的自信底气,是无数盘胜利堆积出来的,而非一味眼高于顶的盲目自负。洪家丫头那位“洪官子”,天赋惊艳,加上有顶尖国手培养,与他对弈,一样是胜负五五分。
虽然胸有成竹,田增还是没情商低下到要说出让子的话。他猜黑先行,开局中庸,并不咄咄逼人,这很符合他多年磨砺打熬出来的处世作风,内敛而深沉,讲究一个细水长流方能滴水穿石,古语说字由心生棋风如做人是很中肯点题的。而赵甲第的落子也无凌人气魄,如出一辙的中规中矩,棋至中盘,田增还能保持云淡风轻的心境,只是对这个年轻对手的棋力评价提高了一个台阶,起码并非寻常的业余玩家,是个相当不错的对手。王竹韵不懂围棋,是门外汉,王半斤稍微好点,小时候天天被老太爷逮着下围棋,下得臭,但眼力还是有的,似乎对温吞的棋局有所不满,明目张胆狠狠掐了一把赵甲第,赵甲第纹丝不动。
身体还算健朗的老太爷缓缓坐起身,眯着眼睛,观察战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做到了观棋不语。
当赵甲第余光看到王竹韵搬椅子坐在老太爷身边,拈了拈棋子,棋风浑然一变,瞬间落子如飞。
猛然加快了收官的步骤。
田增眉头愈发紧紧皱起,但考虑到赵甲第的快棋落子和一旁老太爷的专注旁观,也跟着快捷起来,很少长考,如此一来,赵甲第强悍的快棋实力和官子计算瞬间爆发出来,让棋局由均衡一落千丈为田增的劣势,大败局趋势明显,田增笑着投子认输。胜不骄败不馁,甚至都没有说再下一局。王半斤得意洋洋,王竹韵再次偷偷松口气,赵甲第安静收拾棋子,放回棋盒,这时候老太爷突然发话:“再下一局,认真下,下棋快可以,但别藏着掖着了,两个都拿出真本事。”
田增微微一笑,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中第一回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斗志,赵甲第挠了挠头,重新打开棋盒,再次对局,这一盘赵甲第执黑先行,第一手棋就让局中人的田增和观战的老太爷一愣,是在生僻晦暗的六-八位置,一记乱刀当头斩下,谈不上狂妄,但足够生冷,田增略显哑然,争锋相对,应在边上,相当于大飞挂对手的第一手,在常理之中,岂料赵甲第继续剑走偏锋,轻轻落子在五-七位置上,大约能算前无古人了,田增执白只得以不变应万变,下在自己右手边的目外,下定决心来一场兵来将挡的攻坚战,但赵甲第却是出人意料地大开大合,随后四十手完全牵住了田增的鼻子走,大有老子前五十手天下无敌的气焰,意气风发,攻城拔寨一气呵成,田增处处捉襟见肘,第142手赵甲第好似天外飞仙,灵气和霸气十足,使得白棋才中盘便脆败得一塌糊涂,田增拈着棋子,有些失魂落魄,竟忘了投子认输,一脸苦笑。
老太爷咦了一声,弯腰,更加贴近棋盘,琢磨了许久,终于讶异加赞赏地盖棺定论:“有国手之力,有国士之风。先前说你不爱读书,应该是老头子我错了。”
第280章 冬雷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赵甲第立马坐立不安,是王半斤替他解了围,嬉笑道老太爷,您呐这回可是走眼了,小八两就是小脑袋瓜聪明点,没您说的那么高大全,别吓着他。王竹韵拿起桌上一颗橘子,丢向王半斤笑骂道闭嘴,没人当你哑巴。被顶嘴的老太爷哈哈大笑,精神气之好确实让人很难想象是一位将近两倍知天命之年的老人。田增深呼吸一口,不仅按照规矩投子认输,还主动承认道:“段位相差悬殊,输得服气。甲第,深藏不露啊,昨天虎妞还故意给我下套,说你水平一般般,让我尽管放心。”
田增没有急着收拾棋局,而是目不转睛盯着看似纷乱其实玄机重重的棋盘,内心自嘲好家伙,被下了一盘指导棋了,输得当真不冤枉。田增越看越入神,时不时就某一手落子虚心请教安静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赵甲第一旦说起围棋,无形中就圆转如意了几分,谈吐清淡热络恰到好处,在平常水准以上。老太爷并不插话,躺回椅子,听到妙处,频频点头。王竹韵神采奕奕,脸色异常红润。王半斤也朝赵甲第做了个邀功讨赏的撒娇表情,可以不解风情的赵甲第完全视而不见,只顾着跟田增耐心复盘。田增绰号僵尸,就是指他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能够依靠不俗的韧性去搅局,往往可以“借尸还魂”,扭转干坤,但碰上官子功夫远胜洪绿苔洪官子的赵八两,只能心悦臣服地认栽,两个同道中人相谈甚欢,一来二去,气氛总算真正热络起来。简明扼要的复盘快速结束,王半斤就拉着赵甲第把棋墩棋盒搬回去,王竹韵见缝插针说道:“爷爷,小八两虽说是理科生,但术业有专攻,不仅精通围棋,在经济学方面也是建树不小……”
老太爷皱了皱眉头:“建树?竹韵,这个词汇别乱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能谈得上建树,别弄巧成拙了。”
被反驳回来的王竹韵并不慌张,笑道:“您还真别不相信,八两这孩子去年下半年给了工行一个社会责任模型,大受好评,难能可贵的是全部由他独力完成,没有半点水分,已经被工行正式采纳,您要是不放心,大可以让田秘书把工行11月份发表的年报抽出来,您也搞过经济,甚至可以弄一份完整的资料看一看,就清楚分量重不重了,工行的官僚做派您也知道,可不敢拿这个开玩笑。”
老太爷带疑惑语气哦了一声。田秘书已然心中有数。王半斤和赵甲第返回,王竹韵也就不再多言,就此打住。她起身去正院和亲戚聊天,很多人已经是多年未见,王竹韵虽然信佛,但骨子里仍然不是斩断尘根的那类出世,否则她也不至于有这一趟北京之行。起身临走前王竹韵给了女儿一个眼色,王半斤心有灵犀,总算察言观色了一把,识趣地跟母亲一起离开后院。田秘书小声道老太爷,该回屋练字了。田增并没有说回房休息,因为那样一来,以老爷子钻牛角尖的脾气秉性,十有八九要继续在后院逗留。这叫做摸准了门脉。果然,老太爷不需搀扶地起身,看着率先起身的赵甲第,老人回头指了指在老北京比国副级领导还罕见的老榕树,轻轻道:“《太平寰宇记》记载福州有榕,其大十围,凌冬不凋,郡城中独盛,故号榕城。当年我跟一位老总打到了福建省,只有一海之隔呐,天气好些,都能看到那座金门岛。所以我才挑了这个院子,希望活着的时候,能够当做一个警醒,时不时就来抬头看一看。”
兴许是躺久了,老太爷步伐称不上矫健,赵甲第本能地想要去搀扶,老人却摆了摆手,感慨道:“老啦,说不定哪天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他踱步走进正房,后头跟着田增和赵甲第,老人直接进了书房,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面墙下,墙上挂着一幅年代悠久的巨大军事地图,是解放战争尾期的全军战略路线图,恢弘而磅礴,老人望着地图,怔怔出神。
“四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我军由抗战期间鄂豫皖发展来的中原军区从湖北安徽河南三省交界突围成功,拉开序幕。《汉口协议》成为一纸笑谈。老蒋的烟雾弹一点都不高明呐。”
“哈哈,熊向晖顶几个师,这话不假……”
“孟良崮战役,张灵甫战死,张麾下九名将校军官在遗体前跪成一圈,泣不成声。华东野战军最终在坟前给予立碑,写下张灵甫之墓。这样的军人,兴许是在为虎作伥,但起码能算个中国人。这场战役期间,随军常备支前民工十五万四千人,后备支前民工四十五万九千人,整个孟良崮战场上支援华东野战军的民工多达整整六十九万人。而国民党高层则只会在官邸会报上听着老蒋的训话,据说是一栋西式小楼,大厅里有一根一米多长的象牙,而主席他们却还在黄土窑洞里吃着糠菜糊团。这样的战争,我们如果不赢下来,愧对祖宗。”
“山东战场,双方投入兵力达到百万,连水都要喝干。当时我跟莫斯科外交学院的学生聊天,他们都不信我们能取得胜利,说我们没有重工业,把城市都丢光了,呵……”
“大别山,经略中原,大兵团离开解放区,鲁西南战役,战略反攻了……”
“不久以后我曾跟一个出身黄埔系的少将俘虏谈心,他感慨说最早黄埔同学聚会,就问谁当了烈士,说起来就神往慷慨,可才二三十年时间,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谈的都是高官俸禄,是女人,是房子。”
“我们也不是没有失败,恰恰相反,我们就是在失败中成长起来的,七月分兵,粟老总写了检讨电报,要独自扛下来,陈老总和谭老总看了后,认为战略上没问题,是军事部署上的错误和战术上的不讲究,粟老总仍然坚持原先观点,难能可贵呐。我佩服的人不多,粟老总算一个。”
“要说苦,西北野战军最苦。有位华野老总曾疑惑,为什么中央在四七年夏秋间的电报中经常表扬西北野战军,觉得不理解,是在故意抬高西北压华东,后来到达陕北杨家沟,才释然。在西北,每一仗每一门山炮规定只准打五发炮弹,迫击炮每门只能配五到十五发炮弹,这要搁在华东,根本不能打。四七年小河会议上,总理按照战区歼敌成绩排了个队,华东、晋冀鲁豫、东北、晋绥、陕甘宁和晋察冀,好嘛,这下子,我们的聂老总坐不住了,哈哈。决定要打个翻身仗……当时要吃掉罗历戎,部队急行军,有个小伙子我记得很清楚,为了鼓舞士气,这个战士扛着马克沁重机枪唱山歌,为了让他唱得响亮,营里就让通信员把干粮都集中给他吃,不够就给他找红薯,这小子嗓子大得出奇,没让人失望……”
王家老太爷始终盯着那幅悬挂了几十年的军事地图,背对田增和赵甲第。唠唠叨叨了半个多钟头,田增数次想要打断,却忍住。四合院本来有一个专职护理班,但过年了,就都被老太爷赶回去,这位一旦犯了犟脾气,别说他这个生活秘书,就是老太爷的孙子也说不上话,甚至一些个领导都劝不动,甚至说不定还要挨这个老上级的训。就像刚才那位正月初二就来登门拜访的中央首长,一样被训了顿。老太爷说到兴头上,从抽屉拿出一张地图,铺在书桌上,朝赵甲第招了招手,说道:“来看看。”
赵甲第走过去,瞥了一眼,笑道:“运城。”
老太爷点点头,道:“你懂这个?”
赵甲第平静道:“大概了解一点。”
老太爷笑道:“国民党那帮崽子边打边喊是野战八旅就打,不打就滚开。嘿,这下他们满意了,打他们的就是第三纵队的八旅。”
一老一小在地图上研究战役行进,赵甲第因为细致事先研究过解放战争,加上本就是半个地道军事迷,跟老太爷聊天,虽说谈不上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好歹能够勉强应付,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老人存了考校的心思,时不时抛给赵甲第一个难题,若是赵甲第设身处地该如何应对,赵甲第兴许大局观还未成型,但细节把握能力不俗,因为是以研究角度看待战争,占了先机,这一下,算是被赵甲第瞎猫抓到死耗子了,他给出的答案不能给人太多惊喜,但已经足够让老太爷刮目相看,现如今,找个真正懂点解放战争的年轻人委实不易。老太爷一开始期望不高,所以比较欣慰。
谈完了运城战役,老太爷旁征博引,不再局限于一张地图或者一场战役,思维发散开来,最后甚至聊到了当下的时事民生,赵甲第不骄不躁,有一说一,中规中矩。
王竹韵过来柔声提醒老太爷可以休息了,田增也跟着附和。老人却没答应,但稍微妥协了一下,坐在椅子上跟赵甲第聊了些相对闲情逸致的话题,例如早期的犬儒,曾国藩的家书,《千字文》,如此一来赵甲第就只剩下洗耳恭听的份,愈发不敢信口开河,王竹韵悄悄给老太爷端了杯白开水,老人戒酒戒烟很多年,连浓茶都戒了,喝着茶,老人轻轻道:“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八两,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