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下放,跟她抆肩而过,当时她还穿着红色的衣裳,那应该是她的嫁衣。
当时的她,是最标准的东方美人该有的样子。
在那一刻,邓昆仑很羡慕她的丈夫,至少有一个妻子,在他落难时,为他据理力争。不过,也只是抆肩而过而过而已,因为他当时也自身难保。
然后,她为郑凯多方奔走,并且在奔走的时候,郑凯死于批d中了。
而她顺利的结识了鲁一平。
由鲁一平的母亲做媒,瞒着儿子有肺结核的事情,她于是跟鲁一平结婚了。
褚岩来回走了几步,点了支烟,静静的看着邓昆仑。
邓昆仑于是又说:“我跟鲁一平下放的时候,是在一个地方,所以我们认识,他的追悼会我也去过,当时我也见过你爱人。”
博士想了想,发现还真对得上,鲁一平他是认识的,对方要是去世了,他肯定会去参加对方的追悼会。
原来他在苏樱桃的梦里,居然有两次跟她见过面
鲁一平是个性格温和,宽厚,善良的男人,自打跟邓东明结婚之后,每每邓东明提起丈夫,总是在笑的,就证明,在婚姻生活中,他是一个好丈夫。
邓昆仑去参加鲁一平的追悼会,那他肯定见过苏樱桃。
但是她不一定见过他,因为葬礼那天来的人很多,她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人。
那应该就是两次,他在梦里,总共见过苏樱桃两次。
但就在这时,那个‘邓昆仑‘居然又说:“当时鲁一平去世,曾经有人给我介绍过她,不过后来,她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到红岩省城去了,而我……”
“就你这腿,你这手,你不会还想,找一个跟我爱人一样优秀的女同志吧。”褚岩突然咧嘴笑了一下,但想到妻子还在候审阶段,就又笑不出来了。
而且,他确实怀疑妻子是不是真的贩毒了。
毕竟她当时已经下海了,在做生意。
做生意的人,就难保不会跟毒贩子有牵扯。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我觉得,她是个有原则的女性,绝不可能贩毒。”那个‘邓昆仑’说着,拄着棍子,艰难的转过了身,一步一步,朝着博士走了过来。
转身,他似乎是在望着博士,但话却是对褚岩说的:“尤其是跟阮红星勾结,更加不可能,虽然我跟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相信她的为人。”
博士站在原地,没有躲闲,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能不能望得见自己。
可是他只看到对方目光中的坚决,以及自信。
即使比如今老了十岁,即使他的身体并不灵便,但他神彩熠熠,精神馊烁。
褚岩还在后面,听到‘邓昆仑’这么说,大喘了一口气,似乎也放下了胸头一块石头。
而那个‘邓昆仑’,显然并不愿意跟褚岩多说。
他虽然走的艰难,但是一步又一步,就那样,从博士的身体上一穿而过,转身走了。
而褚岩呢,拿着邓昆仑那本绿皮护照,在原地站了好久,突然喊了一声:“那你记得替我照顾她呀。”
顿了顿,又追着喊了一声:“你可别去见她,她最讨厌瞎子,瘸子,身体有残疾的那一类人了。”
这绝对是诛心之言。
因为‘邓昆仑’突然停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又拄起拐,一步一步,艰难的出了门了。
褚岩也追着‘邓昆仑’也出门了。
见‘邓昆仑’依旧不要他搀扶,又软了语气说:“我没有想打击你的意思,你这个身体实在有点太差。”
‘邓昆仑’是被自己的学生们送来的,他们扶过他,小心翼翼的扶他上车,褚岩还想接着说,吴晓歌把他拦在了外面,开上车,转身走了。
留下褚岩一个人,他摘了帽子,回头看了看那些静默的,空洞的,眼中无珠的佛像,戴上帽子,转身也走了。
在这个错乱的时空中,博士不知道苏樱桃在哪儿。
但他突然意识到,在那个时空,此刻应该是86年左右,于今恰好又是一个十年。
而现在,那个时空中的苏樱桃应该正在被羁押,被候审的阶段。
没有亲眼看到褚岩猩红的眼睛,毛乱的头发,以及丧家犬一样的样子时,博士没有那种感觉。
但现在,他急切的想知道此时的苏樱桃到底在哪儿,她过的好吗。
被羁押着,而且还是被最亲人的背叛,她得多痛苦。
不过,就在这时,他居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瞬间,就拥有另外那个‘邓昆仑’的记忆了。
似乎是从另外那个‘邓昆仑’从他身体里一穿而过的瞬间,他就拥有了另一个自己所有的回忆。
他看见年青的,只有十九岁的苏樱桃为了郑凯,跟小h兵,民兵队,以及公安们据理力争。
看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在跟一群人吵,争,闹,吵着吵着哭了起来,她的眼泪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在民兵的押送下,只能跟她抆肩而过。
也看到二十九岁的她,在鲁一平去世之后,穿着藏青色的外套,戴着白色的山茶花,站在殡仪馆的入口处,鼻子哭的红红的,静静的站着。
只是一眼,邓昆仑就认出她来了,那是那个在十年前,自己要下放的途中,碰见过的女同志。
经过了十年,他有严重的风湿病,骨结都变形了,甚至影响到走路,疼起来经常一夜一夜睡不着,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很神奇的,他不觉得疼,混身都觉得格外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