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垂下头去,说道:“被禁足的人,依照惯例都是没有东西吃的,没有把门反锁上已经是公主开恩了。”
段飞讶然回首向永福公主望去,永福公主有些吃惊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让春熙呆在房里哪儿也不许去,没说不给她吃饭呀。”
朱宸道:“公主殿下,并非小倩故意责难春熙,这是府里的规矩,处罚奴婢的时候一贯如此。”
段飞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回过头问朱宸道:“巳时末到现在,你到过哪里?有谁能证明?”
朱宸神色如常地答道:“目送小倩把春熙关起来后我就回我屋里歇着,过了一会午膳送来了,我吃过午膳后去向公主请安,然后到前院处理了些事,又回去向公主请安,送公主前往锦衣卫后我留下来找劳公公聊天,在屋里的时候有仆童康秋陪伴,在外头做事的时候,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
所谓处理些事应该是处理关于兴王的情报以及收到段飞去了趟顺天府等情报了,望着朱宸花白的头发,段飞点点头,说道:“朱管家请到一旁歇息,王佐,你呢?”
王佐道:“段大人你忘记了?我与胡杰、柴超奉命跟随大人查案,最后跟随公主一起回府,然后就发现春熙死了,我们三人应该没有嫌疑吧?”
段飞拍了拍脑袋,恍然道:“对啊,我忙得天旋地转,差点忘记了,不错,你们三个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本官可以省去不少口舌,嗯,下一个是……”
胡杰忍不住说道:“段大人,春熙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都还没确定,就开始盘问我们是否有作案时间,这是否有些不妥?”
段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官不查春熙死亡原因而先查你们的行踪自然是有道理的,你觉得不妥么?看你满面悲戚的样子,比别人都要急切想知道春熙是怎么死的,难道春熙是你妹妹?”
胡杰摇摇头,又点点头,虎目含泪地说道:“我虽然不是春熙的亲哥哥,不过……她是我当初陪同老王爷逛街时老爷买的,这些年我一直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照看着,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竟然这么快就走了……”
段飞轻叹一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倘若春熙死得冤枉,本官定会替她伸冤的。”
胡杰点点头,凄然不语,段飞的目光向下一个目标望去,那是一个叫骆安的侍卫长,他不等段飞询问便道:“段大人不用一个个问了,出了兴王失踪这样的事,我们作为护卫的加强了巡视与防卫,今下午后院的防卫是由我负责的,在场的除了慕江和敖元之外,其他人的行踪我都了如指掌。”
段飞反问道:“那么你的行踪又有谁能证明?”
骆安傲然道:“我在王府任职已有二十余年,这里除了朱老大之外我的资历最老,谁都知道我对王爷一家忠心耿耿,二十年都没犯过错,老王爷信任我才让我做了侍卫长,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段飞淡然道:“对王爷忠心耿耿未必就不会伤害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骆侍卫长,今下午你的行踪如何?有谁能证明?”
骆安沉住了气,答道:“老夫整个下午都带着人在巡逻守护着后院,不信大人可以问他们几个。”
骆安点了几个人出来,连他在内刚好六人,十二个王府护卫现在是分作两班巡查守护,段飞问了几句,他们互相证明了不在场,段飞让洪邦记了下来,然后把这几人赶到一边,段飞面前就只剩下了慕江和敖元、陆炳三人。
陆炳年纪最小,不过他却是兴王朱厚熜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因为陆炳是朱厚熜奶娘的儿子,两人是吃同样的乳汁长大的,自幼便在一起长大,自然亲密不过。
段飞照样问过三人,陆炳有人作证,没有离开过大家的视线,敖元和慕江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俩各有一段时间没人能证明在做什么,慕江说自己一直在后院附近练武,刚才他已经说过是在练武的时候听到小倩尖叫声的,敖元则说自己吃过饭后就睡了个午觉,其他人都有事,自然就没瞧见他。
盘问的过程很无聊,本来兴致勃勃看着的永福公主忍不住直犯困,好不容易才听段飞说道:“好了,本官已记住你们所说的话,有谁想改口还来得及,倘若被我查出所述不实,你们可就要倒霉了。”
大家都摇头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段飞向永福公主道:“公主殿下,微臣已问完,要进去勘查现场了,公主若是累了就请回房歇息,微臣若是查到线索,会在第一时间禀告公主的。”
永福公主这两天已有些心力交瘁,闻言颔首道:“也好,小倩,你扶我进去,段大人,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朱宸管家,谁敢抗命不遵,不用和我说,直接处置了便是,本宫先去歇息一会……”
朱宸忙道:“公主殿下,就快到吃晚膳的时候了,待会叫人送到屋里去么?”
永福公主摇头道:“哥哥还没有消息,我吃不下,给小倩送一份进来就行了。”
目送公主回房,段飞转身对王府侍卫们说道:“王府接连出事,你们责任不小,在本官查出春熙死因之前,你们谁也不许离开王府后院,上厕所也要相互监督,你们明白吗?”
“遵命,大人,我会盯着他们的。”朱宸说道。
段飞点点头,带着洪邦走入院子,老王佐则留在外头,跟熟人聊了起来。
进了院子,见后边没人跟来,洪邦悄声问道:“大人,你不先查案倒是先盘问人,莫非别有用意?”
段飞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才说道:“我其实是在看人,他们回答什么我并不在意,因为你会详细记录,我留意的是他们的眼神。”
洪邦好奇地问道:“那么大人可有发现?”
段飞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等我看过这个现场,估计就会有些把握了。”
两人沿着园中花径向前走去,正好见到杨森从里面出来,他看到段飞后惊讶地问道:“飞哥,你怎么才来啊?尸体我都检查完了。”
段飞示意他不要做声,杨森闭上嘴带着段飞向后走,在园子一处偏僻的角落才看到春熙暂时栖身,却不幸死在里面的小屋。
看到小屋,杨森道:“春熙怎么也是兴王的丫鬟,公主把她关到这样偏僻的小屋里,还不给饭吃,是不是有些过了?”
段飞说道:“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王府里头的事情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尸体情况如何?是自杀还是他杀?”
杨森道:“死者脸侧勒痕位置在耳根前,房梁上没有多余的痕迹,死者悬高与踢倒木墩的高度一致,可以初步判定是自杀,不过死者手腕有淤痕,嘴唇也有破损,我还没有解衣检查,不知她身上是否有更多伤痕,从她尸体冰凉僵硬的程度可以断定她已经死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差不多申时中死的。”
段飞一面走入小屋,一面说道:“作为一个丫鬟,偶尔被责打也是正常的,她手上的伤是新伤还是旧伤?”
杨森道:“是新伤,手腕上的伤明显是死前不久被人用力抓握所致,而且她衣裳凌乱破损,我怀疑她死前曾遭强暴。”
段飞一愣,反问道:“强暴?”话一出口,他便看到了春熙,那个早上还活生生,怯生生,央他向公主求情的小丫鬟,现在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舌头耷拉在青黑色的嘴唇外面,面色苍白僵直,双眼微张,茫然地望向没有焦点的远方。
第〇三八一章 【从一根毛开始】
段飞叹了口气,目光离开了春熙的脸,向她身上望去,杨森继续说道:“春熙姑娘身上衣裳凌乱,生前定是经过一番挣扎,衣裳上有些地方还有抆拭过的痕迹,已经结块变硬,我嗅过,应该是交|合后的遗物,她身前遭强暴无疑,不过她的指甲缝里没有皮屑与血垢,可见她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强暴她的人应该比她强壮得多。”
段飞走入屋里,仔细看着春熙,她身上的情况与杨森所述完全一致,春熙死前曾被人强暴应该是没有什么疑问了。
段飞的目光从春熙身上转开,向四周望去,只见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小屋,仅有的一扇小窗也被紧紧地关闭着,若非石斌他们手里举着火把,这里面定会伸手难见五指。
屋角有张简陋的木板床,床上被褥很薄,床单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床上的东西很整洁,只有床沿有被做坐过的痕迹,看来凶徒没有在床上强暴春熙,那么会是在什么地方呢?
段飞的目光继续在屋里扫视,只见屋角堆放着剪刀、锄头之类的东西,看来这原本是一个花匠小屋,不过兴王和永福公主搬进来之后因为是临时住在这里的缘故,后院又不让外人进入,因此屋子就空了下来,直到兴王的那个小院被封,春熙被罚到这里暂住。
石斌对段飞道:“飞哥,这张桌子上发现了血迹,而且看桌下的痕迹,这张桌子明显曾经被人移动过。”
段飞向那张方桌走去,只见桌子大约一平米宽,虽然很老旧了,不过它四足着地依然很稳,用力推都没怎么摇晃,看地上的痕迹,它原本应该是摆在床前的,现在却被推到了墙角顶在墙上,桌上靠墙的一边有两滴圆圆的血迹,从血迹大小和形状来看,血是垂直滴落的,而且滴落点不高,否则血迹应该更薄,面积应该更大,四周也应该有飞溅的微小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