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仇(12)(2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4130 字 4个月前

卫会一双眼睛如猫,蛰居在暗处,闪着幽幽的冷光。他的目光,总教人不舒服,好似随时能被他伸出来的利爪伤到。

他没有生气,依旧好脾气的笑了“太常,依旧风姿不减啊。”说着,眼睛里忽多出一份暧昧的狎昵之色,他伸出手,犹如情人一般抚上夏侯至的衣襟,摩挲不已,语调委屈

“太常为何不肯正眼看我我仰慕太常已久。”

夏侯至下意识避开他的狎近,衣襟一扯,冷冷道“虽复刑余之人,未敢闻命。”

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卫会不死心,像盯猎物一般凑近了他,手底窸窣的衣料声不断,他甚至能摸出夏侯至衣服上的暗纹,像花开在手掌,让人又怜又想摧毁。因此,那语气便也于温柔中不乏威胁

“太常,还是如此清高你知道吗如今能救太常的人只有我,因为,别人都劝不动大将军,只有我卫会能让大将军回心转意”

一语未了,夏侯至凛凛打断他“君何必相逼至此”

他神色淡然,语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卫会见状,终于悻悻收手不再有逾矩的动作,一整衣衫,眼角依旧轻佻地打量了他两眼。

随后,颇有意味地冲夏侯至又笑了笑,那双眼,完全像吐信的毒蛇了,“太常,既然如此,行刑那日我一定去送卿一程。”

说完,利索走出来,正碰上一脸惊诧的兄长,他捧着供词,是要来夏侯至过目的。

卫毓看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还有那熟悉的表情,心下不快“士季,你”

不等兄长说完,卫会对他微微一笑“我来看看夏侯太初,毕竟,他这一死,风流绝矣。兄长,你不可惜吗”

卫毓看着庶弟笑眼中的疏离和讥讽,更不舒服了,可一时无从应话,只好生硬岔开“你母亲近日不太好,你多陪陪她。”

“兄长,”卫会很友好地提醒他,“我已经向大将军求了个恩典,等我母亲百年之后,封她为夫人,大将军答应我了。所以,兄长,日后记得称呼夫人。”

卫毓心中狠狠一惊,他蹙眉,卫会不放过他一丝表情变化,不依不饶的“兄长不为我和母亲高兴吗”

父亲在世时,最偏爱庶弟,恨不得庶弟能承袭了他的爵位。然而,父亲终不能以一己之力挑战礼法。卫毓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置之不理,走进去,把供词很客气地拿给夏侯至看

“太常,你看这”

夏侯至已经转过了身,两只眼,继续默默注视着那扇高窗,外面,是北风肆虐的洛阳城。此刻,必定已是万家灯火,不知铜驼街上是否还有百姓的欢笑声。

“不必看了。”他回答。

卫毓一脸尴尬,卫会则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揶揄地瞄了瞄兄长。他掸掸衣袖,像来时那样愉快地走开了。

外面夜色如墨,卫会思来想去,还是回了公府。

刚下马,听身后也传来一阵急迫的马蹄声,借着烛光,他看清来人,是一脸风霜的桓行懋。桓行懋没着意他,形色匆匆往里赶,卫会突然开口,向他施礼。

桓行懋这才看到他,步子一收,微喘着一张嘴,喷出团团白雾“士季”他得知洛阳出事,快马加鞭一路,脸上表情卫会琢磨得一清二楚,他笑道,“将军是为太初而来”

“不然呢”桓行懋忧心不已,不由地放低声音,“士季,你整日不离兄长左右,可探得他口风”

卫会难得跟他正经“将军说呢”

桓行懋顿时一脸的失望,毫不掩饰,他急道“我去求兄长”卫会心里嗤笑,面上不显,一言不发跟他进了值房。

果然,桓行简正低首指着洛阳城城郊的舆图跟傅嘏在商量着什么,他两人进来,桓行简连头都没抬。

“兄长,我是为太初的事而来”桓行懋风尘仆仆的,连衣裳都顾不上换,傅嘏料想他兄弟有话要说,想告退,桓行简却不让他走,两人继续讨论开春城郊开渠的事。

开渠很麻烦,因为牵扯到几大家族的良田,桓行简不愿意绕道,那样成本太大。

桓行懋见兄长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脸上微红,耐心等了半晌,不再插话,等看桓行简将舆图慢慢一卷,正要开口,却听桓行简轻描淡写地问傅嘏

“兰石,你说,夏侯至的事情我该怎么处置的好”

傅嘏一愣,谨慎地答道“今大将军当以社稷为重,固根本,镇枝叶,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大将军自行决断足矣。”

桓行简一张脸被漆黑的簇锋拥着,一身玄色,人更显持重沉毅,他哼笑了声,把舆图丢回案头,还是没有理会桓行懋,而是问起卫会

“士季,兰石让我自己拿主意,你怎么看”

卫会十指忽猛地一攥,他心里升腾出报复一般的快感来,字字清晰

“大将军忘了赵俨会葬吗”

一室静谧,记忆轻易地将在场的人都带回那个飘零的秋,洛阳总是在死人。

桓行简的眼中闪过一股摄人的锐利,旋即,似乎又变得平静下来,他微微朝后靠了靠,闲散地倚在三足几上,一伸手臂,端来小火炉温好的黄酒,呷在唇边,淡淡道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这道声音不高,落在桓行懋耳朵中,他心里一灰,顿时知道自己是不用再启口相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讲些有趣的,傅嘏引诗经里的那句话,后来被慕容垂用来撺掇过苻坚去打东晋,结果呢,淝水之战苻坚大败,淝水在哪儿呢,就在寿春城东南,话说寿春在魏晋南北朝真是集万千宠爱我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话说慕容垂一生特别传奇,当然苻坚和慕容冲的事更为大家所熟知。

最后桓行简的话,这里牵扯的一个典故就更有意思了。历史上,石苞的第六个儿子石崇,也就是那个最喜欢跟人家斗富的石崇,他有个美丽的女人叫绿珠,孙秀想要,他不给。结果后来孙秀得势,趁机杀了石崇。跟着石崇混的潘岳就是那个帅到上个街大家都朝他扔水果的美男子也得罪了孙秀,石崇被杀,他很害怕,试探问孙秀,孙秀就拿“中心藏之”这句诗经里的话回他,潘岳立刻知道自己也要完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