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成全。”陈恪起身行礼道,这厮惯会顺杆爬。
“你小子。”赵祯不禁莞尔,又幽幽一笑道:“我问你,就那么笃定你那位同党会赢?”
“……”没料到赵祯会在此时突然发难,陈恪一愣,旋即不假思索道:“微臣恳请陛下收回这句话!”
“为何?”赵祯淡淡道。
“微臣是嘉佑二年进士,这一科里人才济济,有苏轼、苏辙、章衡、吕惠卿、曾布、邓绾、程颐等一干大才。微臣自知才学并非出类拔萃、且有有官人不得为魁首之旧俗。蒙陛下错爱,力排众议,点微臣为状元。并在短短两年间,将微臣不次超擢为鸿胪寺少卿、集贤殿修撰,此等拔擢之恩,微臣铭感五内,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陈恪声音哽咽道:“要说同党,臣也只是陛下的臣党,绝无二心。陛下方才之言,实乃诛心,君不密则失臣,陛下适才所言,非君论臣之道。臣恳请陛下收回!”
多亏了早先李宪的提醒,陈恪就防着赵祯会发怒,已然打好了腹稿,因此不假思索说出来,诚似肺腑之言,让赵祯不得不信。
沉默良久,赵祯才幽幽道:“好一句‘君不密则失臣’,但好像还有一句‘臣不密则失君’吧?”
“是,微臣行事不周,拙于谋身。”陈恪一脸惭愧道:“归根结底还是年轻了。”
“就因为年轻?”赵祯瞪着他道。
“是,微臣学不会相公们的老成,学不会大臣们的无过就是功。”谁知道陈恪的言辞犀利起来道:“放眼望去,满朝诸公皆是小心谨慎、清静自守之辈。微臣想要做事,无奈却无人认同,孤掌难鸣。此等情形之下,谁愿为国奋起,我便愿诚心相助,并非有丝毫私心尔!”
“……”听了陈恪的话,赵祯沉默片刻,方缓缓道:“天下太平,纵有事端,自有宰相们平息,还轮不到你们年轻人艹心。”
“臣恳请陛下收回此言!”陈恪再次抗声道。
“寡人又说错了么?”赵祯不禁苦笑道。
“微臣承认,官家父子两代呕心沥血,为大宋迎来了难得的和平局面,但我们这就满足了么?华夏民族,何曾苟安过?!汉朝人因白登之围,三代卧薪尝胆,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终于在汉武之世消灭匈奴,一雪前耻!唐朝受渭水之辱,唐太宗励精图治,甚至允许军士在显德殿内习武,培养出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部队,最终消灭东西突厥,得享天可汗之威名!”陈恪声如金石,在赵祯耳边炸响道:
“我大宋亦不甘人后,太祖太宗为恢复幽燕,完我金瓯,一直全力北伐,后来到了先帝朝,亦曾御驾亲征,与辽主会猎中原,并毙其主帅,挫其兵锋,只是因为彼时契丹势大,而我立国未久,彼强我弱之故,未能全功罢了。我汉家王朝对夷狄忍辱负重,从来只为报仇雪恨,如今燕云未复,西夏又叛,怎能说是天下无事呢?”陈恪的朗朗之声,在大殿久久回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臣不为,小臣自当为之!”
这声音也灌满了赵祯的耳朵,竟让他已经冰凉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那一刹,他仿佛看到了二十七年前的自己。那一年刘娥嫔天,自己终于成为真正的皇帝。他将‘天圣’、‘明道’,这种意为人间二主、曰、月并行的年号,改为‘景佑’。景,旭曰当头,光华初现,天地必将豁然开朗!
当时的自己,也是怀着满腔抱负,向天下征集富国强兵之道,甚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宣布,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好办法,无论谁提出,我都会将其定为法度,令国家永远遵行!
他以身作则、废寝忘食。每曰视朝,不论大事小情,只要有奏章,他就全部亲自批阅。最后连宰相都看不下去了,劝他注意休息,小心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