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家里为了强身健体,也让她跟着学一学掌法剑法。
这对俞星城来说是个偶尔能从书桌前离开的机会,她有时候看的眼花了,也常常在院子里练练,掌法练得纯属,剑法稍愚钝些。
学着跟二哥旁听来的吐纳,也没吐出半分灵力过,倒是生病少些了。
第二件事。
她被逼着裹了小脚。
没到三寸金莲那么恐怖,但肯定是最起码裹成三十四码以下,瘦削,拇指还要尖尖的带点上翘的弧度,其他几指弯折下去。
有点像欧洲束腰,疼是难免的。
俞星城当然不愿意。可她弱鸡到推别人几下都要喘不上气,更别提反抗了。
气得要死要活的,她最后还是发现闹也没用,就面上不显,继续当和尚了。
后来她才知道,几个有灵根的姐姐以后兴许有别的出路,都是不用裹脚,只有她,被养出来就是上赶着当会读书的瘦马似的,自然要品相好。
她当时想着活了十几年没让出过门,穿越也没什么意思,死了算球,管她死后会不会穿回去。
再咸鱼也不能受这气。
但那小破院子里寻死也不成。
她还没有一头撞死自己的勇气。
俞星城计划着乡试中了,她北上入京会考时,就非要一鸣惊人寻个官做,逃离俞家的掌控,所以才打算好好读书。
现在连这计划都不成,她直接被卖给人当妾了。
但瞧了那一眼鲸鹏,反而燃起了俞星城心里的好奇。
她更想走出去看一看了。
她不盼着别人帮忙,别以为她出来做妾,就也一点后手都没给自己留。
只过了今夜,她就要做准备了。
但她……能过了今夜么?
俞星城脑子渐渐清醒了些,她疼的咬牙,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昏迷之前都觉得自己骨肉碎的像凉拌鸡架,这会儿睁眼竟然还是个全活人。
小孩儿还在,他俩坐在一座马车,前头马匹颠着小步,快步往西走。
她匍匐在车里,脸贴着垫子,一时连口气都没顺上来。
那小孩看她醒了,一副不想与她多说的模样转过脸去。
俞星城也不想跟他说话。
她慢慢的坐起来,浑身疼的像是碾碎的核桃。
摸自个儿身上,胳膊腿都在,胫骨尺骨没断,十个手指能动,看起来似乎是完好的,可她皮肤上几乎像是刚从血缸里拿出来的,不止外头的胳膊手背,红衣裳透了半干的黑血,还是从里往外渗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新被拼好的凉拌鸡架。
她只细细的查看自己,然后就靠里坐着了。身上的血粘的厉害。
她真佩服自己。
俞家人里本事差点的,手指头滋点水都累的够呛,她滋了一身血,倒也只是浑身疼的厉害。
她不说也不问,气定神闲的坐着揉胳膊。
那小孩倒越想越火大,他盘腿,肩膀起伏一会儿,终于压不住了,又转过头来怒喝:“又坏我好事!憋着一口气,非到最后贸然抵抗,我不得不用魔气镇你!池州府三千修真人士,都瞧见了!钦天监的人怕也是在路上了!”
她哪里反抗了。她这顶级弱鸡都快被他捏成渣了。
啧。
跟他说话他也炸,不跟他说话他也炸。
小|逼崽子一个。
仔细瞧,小孩脸上还有没抆净的血污,显然是俞星城一口脏话喷上去的。
“你可知道是缉仙厂的人来了池州府,若是把你与我一同逮到,他们认出你,就要把你抓起来送给怯昧小儿!你到时候怕是会比我死的还惨!”这小孩再度提起了怯昧二字。
他一脸恐吓,但更像是逼着让她搭腔。
俞星城只好摇摇头:“我不曾得罪人。也没得罪你。”
小孩很懂她心里所想:“心里头骂了几句小|逼崽子,又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家七大姑八大爷,哪个没让你嘴上糟践过。”
……俞星城忽然有点相信这小孩儿跟她认识了。
“要不然就是我灵核和滔天杖还在你手里,但你脑子浆糊,不知道在哪儿;要不就是还在怯昧小儿手里,你真是个被赶出来的身无分文的落水狗。”
俞星城:“……我在池州生活十六年了。”
小孩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逼逼,只自顾自话痨自顾自发脾气:“反正就是,先要让你清醒了。要灵核在你这儿,你想起来之后告诉我,我可以看在咱俩多年抹牌的份上,恢复全盛后帮你一点。要灵核还在怯昧那儿,咱俩想办法回京城骑了那小儿的脸,你大仇得报,我灵核恢复,皆大欢喜。”
俞星城不说话。
她现在这模样,还能骑谁的脸?!
要是她有本事了,必定先骑了这小屁孩儿,掐他脖子弄到咽气一回!
小孩有点得意:“你觉得我这计划怎么样?啧,看你现在这脑子,未必有我聪明!”
俞星城一脸淡定:“我还能怎么说。快把我弄死的人是你,制定计划的也是你。都听你的,以夫为天。”
小孩有点张狂,又有点心虚,听见那句“以夫为天”的时候,吓得肩膀都缩起来。毕竟四下无人,驾车的是傀儡,他又胆大起来:“你是妾!我是主子,你可不敢造次。”
俞星城:“……”
蹬鼻子上脸。
小孩指她:“你还不行礼。”
俞星城要死不死的倚在马车角落里:“回老爷的话,奴家废了,疼的动不了。您自个儿想象一下得了。”
小孩哼哼两声,没跟她计较,喜上眉梢的盘算着。
俞星城又与他呆坐了一会儿,品味出来。
她知道缉仙厂应该是朝廷的仙官部门。而小孩儿怕是什么妖魔,缉仙厂公务员们正在抓他,又在刚刚把她捏个半死的时候魔气泄露,引得位置暴露。
现在他们,就是化成池州平常百姓,在路上逃命。
看来温家少爷是假的了。
俞星城心头倒是狂跳起来。她不是某人的妾,且也出了俞家!
她摸了摸自己裙幅下头一块略鼓的缝边。
没被血沾湿。
她早在出阁前,就把乡试的浮票用油纸包了又叠好,缝进了裙幅里,只等着有机会就带浮票往应天府去,参加乡试。
她为了逃家做了充足的准备,如今路引制已经废除,可她还携带了俞家户帖中她那一页,以及记载了买妾之资的婚契书。
户帖页是她遇到紧急盘查时候的身份证明。日后家中若因她逃家不归来逮她,她也可以凭借卖妾的婚契书,以将女秀才卖为妾的罪名,将俞家告到上级官衙去。
只是之前她被管控太严不得离家,二哥又是池州府仙衙吏员,俞达虞和池州府衙门来往密切,她要是贸然在池州府高官,说不定还会被诬打一顿。
而且她其实这些年攒了些首饰,金都剔下来都压做了薄片,缝在内裙腰带里头,路费估摸也能够。
她做好了万全准备。
但现在……先盼着让缉仙厂来的飞天公务员,把这臭脾气的妖魔给逮了再说吧。
俞星城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仿佛一直翘着耳朵等她问话,立马转过头来:“我名曰炽寰。”
俞星城想问是哪两个字,小孩就扬起下巴,扯了个跟他脾气和脸都很不搭的……物是人非的笑:“炽日之下皆如幻,天上无心即是寰。”
这话很不像是小孩的文化水平能想得出来的。
没想到炽寰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这名一看就不是你这文化水平能想的出来的。别猜了,不是你起的。是怯昧小儿当时随口扯的。”
看来怯昧小儿、炽寰和“她”三人是老相识。
只是后来又有了新仇旧恨。
炽寰笑起来:“当时你也在。你说了一句:‘怯昧你真装了一手文化逼,我就想叫他小孩儿就完事儿了呢。’”
俞星城:“……”
句句戳中她心中所想。
炽寰显出了几分怀念旧事的愉快,一点也不觉得刚才几乎掐死俞星城有什么错。车马也拐入一道人流稍多的街巷。池州本来宵禁时间就短,今儿又有鲸鹏入境,街上挤了不少又惊又怕还想看热闹的人。
炽寰正说着:“我不过是现在看见了像个小娃,待你——”
说到一半,炽寰瞳孔骤缩往车顶望去,一股逼压从天而至,下一秒,数件彩光四溢的法器兜天而下,直将车马在路口中当,撕扯成了稀烂!
温府。
裘百湖嘬着烟枪,盯着地上大团血迹,还真让他看出来点门道。
这血的味道很陌生。对于裘百湖来说,是他没怎么闻过的。
妖的血,魔的血,修真者的血,他都闻得多了。有的腥臭,有的腻甜。
但这是……凡人的血。
据他所知,炽寰两年前就在应天府一代游荡,给自己找过无数居所身份,似乎一直没打算离开。
今夜鲸鹏前来,就是来吓他的,他见了鲸鹏却不着急逃窜,还是要来抓这新娘。
这新娘对他就这么重要?
那炽寰老东西不开窍、玩心大,怕不是觉得三十个美娇娘都不如个蹄子带轮的青铜马,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孩盘桓两年?
他还没细琢磨,同僚忽然冲进来吼道:“我日他个仙人板板!小燕王也在这池州的撒!他也撞见魔气,这会儿先追到炽寰,要在街中斩妖除魔!他个吃仙奶的瓜娃,懂个锤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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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城:这小屁孩知道我内心是个骚话精。看来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