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庄自退位之后便彻底放手朝政,也不怎么关心儿孙了,在退位后的前二十年身体还算硬朗时,带着几十个后妃走遍了华夏的山山水水,尽享游山玩水之乐,甚至还跟着水师去了趟南洋,从中东带回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女奴。
所以,项庄是真不知道现在具体有多少皇族子弟。
项庄估计,现在三四百个皇族子弟应该是有的,若华夏朝能传承三百年,皇族子弟的数量应该不会比大明朝的龙子龙孙少,十五万估计是要超出的,不过这对于庞大的帝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偌大一个帝国,养个十几万闲人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华夏帝国的皇子皇孙是没有王爵的,待遇也并不优厚,每个皇族子弟也就从宗人府领些例钱口粮,过得只比普通贵族好些罢了,不要说十几万皇子皇孙,后世满清养了五百多万头旗人,所需花费不也只占国库岁入的极小部份?
百里贤道:“太上皇,这次有六十九位皇子参选。”
“六十九个,这么多?”项庄蹙了蹙眉,说道,“老百里,回头让你家小子牵头,给皇帝上一道折子,廷推皇储的规矩的确有必要修改修改了,只规定皇储不得连任还不够,还得规定参选皇子的数量,先海选,最终参选的皇子不要超过五个。”
百里贤点了点头,低声道:“太上皇,这回廷推,不会又出什么乱子吧?”
项庄道:“老百里,我问你,你觉得今后还会出政儿那样强势的皇帝吗?”
百里贤回想着二世皇帝项政在世时的种种表现,摇头道:“恐怕是不会了。”
“这就对了。”项庄笑道,“连政儿这么强势的皇帝,都拿武院的贵族武将无可奈何,今后的皇帝就更不成了,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的确,现如今的武院的确已经形成气候了,四千六百多个贵族武将,几乎囊括了帝国所有的精英,皇帝再想撇开武院肆意妄为,已经绝无可能了!连项政那样声望、能力、手腕各方面都堪称卓着的皇燕京没能奈何武院,后世还有谁可以?
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帝国疆域的不断扩张,不断会有武将因功晋升贵族,武院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庞大,假以时曰,皇帝就更拿武院没辙了。
除非帝国扩充到极限,再没有更多的战功来维持武将的晋升,帝国武院的规模才会止步不前或者出现萎缩,不过凭项庄给帝国设计的水陆两个扩张方向,至少在三百年内帝国绝对到不了扩张的极限,至于三百年后的事情,项庄就管不了啦。
而且三百年后,若帝国真的扩张到了极限,再没有更多的战功来保证武将的晋升时,其实还有个解决之道,那就是将贵族终身制改成贵族世袭制,因为那个时候,帝国肯定已经达到了极盛,然后不可避免地要走向衰落了,就算阶级固化也无所谓了。
百里贤所担心的却不是皇权失去制约,当下摇头苦笑,说道:“太上皇,老臣担心的不是这个,老臣是觉得武院已经对皇权形成了极大的擎肘,若是武院上下齐心、就很可能会形成尾大不掉,若是再出个吕不韦、李斯式的权臣……”
“老百里,你多虑了。”项庄摆了摆手,笑道,“武院上至国公、下至校尉,足有四千六百余人,而且今后人数还会更多,这么多人,而且个个都是能带兵、能打仗的人雄,又有谁会真正服气谁?又有谁能够真正控制别人?”
项庄这话不是白瞎的,世间万事,只有利益才是永衡的。
以武院的架构以及影响力,再加上帝国尚武的国策,其事权的扩大那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武院还只有廷推皇储的权力,但是将来却很可能涵盖所有的大政方针,但是要说武院会出现一个统一的声音来取代皇权,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首先,武院中贵族武将的爵位有高有低,地位却是平等的,谁也没办法拿自己的权势去压服别人,而只能靠利益去拉拢别人。
所以,既便出现个把野心家,也只能够通过利益或者三寸不烂之舌去拉拢一部份人,因为武院中也分成了好几百个派系,你拉拢了这个派系,就势必要得罪另外几个派系,除非遭到皇权挑衅这样的外来威胁,否则武院的各派系是很难统一的。
其次,除了统兵官由皇储提名、皇帝直接任命,其余领兵将校的任免权、战功的考核权全都捏在兵部、礼部手中,让谁出征,裁定谁有多少战功、能晋升什么爵位,全都由兵部以及礼部说了算,换句话说,武院四千六百多个贵族之间并不存在你能制约我、我能制约你的利害关系,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武院中出现一个扛鼎人物的可能姓。
再次,兵部、礼部官员的官帽子又捏在内阁大学士的手中,而内阁大学士则又是皇帝的秘书班子,皇帝一纸特简就能够让他信得过的大学士进入内阁。
在项庄的设计下,帝国的权力格局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皇权受到武院的制约,武院受到兵部、礼部制约,而兵部、礼部又受到内阁及皇权的制约,这就成了一个连环套,谁都有人监督,谁都有人制约,谁都无法肆意妄为。
不过总体上讲,武院还是处于明显的优势,因为此时的帝国正处于扩张期,武人拥有远超文人、商人以及农人的地位,所以随着岁月的流逝,武院的影响力、话语权肯定会越来越大,最终形成皇帝、武院二元制的权力格局估计不可避免。
不过项庄已经想不了那么多,顾不了那么远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的事,就由后世子孙去想办法吧,他能做的已经全做了,问心无愧了。
“说的也是,现在武院的那些个年轻人是真嚣张,都敢指着老臣的鼻子骂娘,不过这些年轻人也是真有本事,就说葱岭镇刚镇压的蛮族暴乱,整整十几万蛮兵,结果葱岭总兵只用五百骑,一个夜袭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就算老毕当年也就这样了。”百里贤说着忽然想到了毕书,问项庄道,“太上皇,这回老毕怎么没来?”
项庄叹了口气,道:“老百里,老毕已经先走一步了。”
说着,项庄的眼睑便缓缓垂落了下来,跪坐着不动了。
“啊?”百里贤闻言有些伤感,黯然叹息道,“故人是一个一个地凋零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世间也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早些下去陪这些老弟兄也是不错的。”说罢,百里贤又举起酒觞敬项庄,“来来,太上皇,再饮一觞。”
项庄却毫无反应,百里贤再唤两声,依然没啥反应。
百里贤这才惊觉不对,赶紧颤巍巍地跪坐起身,凑到项庄跟前伸手一探,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太上皇却已经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