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四月初二,船队载着满满的货物,平安归来。
这一年的时间里,谢知真见遍异域的风土人情,跟着宋永沂学了不少生意经,又掌握了番邦通用的语言,经过几次有惊无险的历练之后,处事越发冷静沉着,已能独当一面。
相由心生,领略过广袤天地的奇瑰壮丽,她离家之时的悲苦哀绝尽去,取而代之的是豁达从容,个头又长高了些,眉目更加秀美,整个人犹如洗去尘土的宝珠,明媚璀璨,艳光四射,越发令人移不开眼。
重新换上繁复精致的女装,谢知真有些不适应,理了理云袖,坐在妆台前淡扫蛾眉,轻点胭脂,做回那个谨言慎行的大家闺秀。
十五早和众人混熟,这会儿趁初一不在,溜下来抱着枇杷留给她的鸭腿吃得欢实,抬头瞧见谢知真倾国倾城的容色,傻笑道:“小姐可真好看。”
谢知真羞涩地笑了笑,使青梅抓给她一把蜜饯。
十五朗声道谢,将蜜饯尽数装进襟内的暗袋里,用袖子抆了抆油乎乎的嘴,轻轻一跃便消失在梁上。
宋家叁位老爷亲自来接,二老爷宋岐见儿子黑瘦了不少,已然有了顶门立户的模样,颇为感慨的捋着一把美髯,连声赞道:“好,好,平安就好。”
宋永澜和宋永涵两个迎上前,彬彬有礼地和谢知真见过,跟宋永沂笑闹了几句,骑上白马,簇拥着谢知真所坐的轿子往宋府而去。
回到家中,太夫人见外孙女儿毫发无损,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时百感交集,抱住她心肝肉地大哭了一场。
谢知真也跟着流了回眼泪,待老人家情绪缓和下来,方才正式见过诸位长辈,将随船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分发给众人,就连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一个不落,一时间屋子里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宋家最小的孩子阿宝已经学会走路,生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在乳娘的搀扶下给谢知真做了个揖,奶声奶气地唤:“姐姐……”
谢知真的心化成一滩水,连忙弯下腰将阿宝抱在怀里,使下人们搬进屋一个半人多高的西洋琉璃座钟,通体翠绿欲滴,到了整点,里面还会钻出七八只布谷鸟,羽毛鲜亮,叫声清脆,端的是栩栩如生。
阿宝喜欢得了不得,咿咿呀呀地叫唤,热情地糊了她一袖子的口水。
一家人用过团圆宴,谢知真回到旧时所住的院子里,见弟弟寄来的家信积满好几个匣子,脸上笑意微收,神色不辨喜怒。
枇杷见她没有拆看之意,连忙将匣子抱走,依着旧例一封一封腾到妆奁内,见底下两层抽屉俱已塞满,暗暗叹了口气,有心想问她要不要换个地方存放信件,又怕给她添堵。
罢了,明日托叁少爷再打个新的罢。
沐浴之后,谢知真散着湿淋淋的青丝,由枇杷用干净的布巾小心抆拭,挑亮烛火,翻看攒了一年的邸报。
她不在中原的这段时间里,谢知方参加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场战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立下显赫军功,官职一升再升,显然是深受宁王器重。
谢知真提着心一封一封看完,见上面并无甚么关于弟弟的坏消息,暗暗松了口气,唤来留在此地看家的大丫鬟红杏,问道:“父亲母亲在长安可好?他……去岁回家过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