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朝上下,谁不给您几分面子?我实没想到她竟然敢拒绝,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她以为她是谁?原先听人说贾家被她害得不轻,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小小一个破落户哪敢那么嚣张?没想到她竟然连您都敢得罪。看来真是不知者无畏,乡野市井长大的人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绥平伯府之所以败落,也是有原因的。”
萧予月气呼呼地说了一通,端起宫女给她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谨妃抱着一只波斯猫,静静地坐在那里,姿态慵懒,美丽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直到萧予月喝茶吃点心,她才撸了猫一把,拍拍它的背。
猫伸了个懒腰,从她身上跳下来,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朝门外走去。一个宫女从侍立的人群里出来,跟在了猫后面。
谨妃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布巾抆了手,这才开口道:“我也只是惜才,她既不愿意那就算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
萧予月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恭敬地应道:“是。”
她施了一礼,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谨妃这人的性格,就跟她的封号一样,为人十分谨慎。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宫里处处是耳目,她从来不在言语上给人留下把柄。
但熟知她的萧予月却知道,只要谨妃没有一再叮嘱她不要对赵如熙不利,那就是默许她对付绥平伯府和赵如熙了。以后出了事,或是康时霖到皇上面前告状,谨妃一定会护着她的。
年关将至,到处都在办宴席。只要绥平伯府的人一去参加,她必要赵如熙好看。
不用做别的,只需要叫几个浪荡子调戏赵如熙一番,败坏她的名声,这对一个还没及笄的女孩子就是最好的报复。
想来以赵如熙教画画的赚钱能力,以及枯木先生弟子的名头,世家那些庶子出身的浪荡子想来很乐意去与她亲近。
绥平伯府本就是破落户,没什么能干的人。赵如熙名声一坏,萧予月在公开场合再表示一下对这家人的厌恶,绥平伯府怕是连最低级的贵族圈宴会的请柬都收不到了。到时候,那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萧予月走后,谨妃就一直在等萧圪回后宫。
可等到华灯初上,以往这个时候皇上早就回来了,要现在却还没有他的踪影。
打听皇上行踪,妄图揣摩圣意,是十分犯忌讳的事,谨妃一向不会这么做。可这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吩咐宫人道:“去看看,皇上在前面做什么。”
想了想,她又道:“顺便打听一下枯木先生刚才有没有来找过皇上。”
可内侍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他赶紧停下脚步,低头躬身。
谨妃也连忙起身,到殿门外去迎接皇上。
萧圪在朝堂上跟大臣斗智斗勇,回到后宫便不想再斗心眼,说话都懒得绕弯子。
他跟谨妃进了殿堂,坐下就直接道:“朕刚刚跟表叔在前面赏画,多呆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谨妃的心往下一沉。
不过她面上不显,亲自奉了茶给萧圪,笑道:“枯木先生身体还好吧?”
“还不错。就是……”萧圪没有喝茶,将茶盏递到太监手里,看着谨妃道,“你派平阳去游说他那小徒弟到京城女子书院念书了?”
那老家伙进来,果然是来告状的。
谨妃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反问道:“臣妾?”旋即她就笑了起来,“不是臣妾派她去的,是她自己去的。”
“皇上您也知道,每年下面的女子书院都有一两个优秀学子能晋升京城女子书院。今年正好尚德说北宁离京城近,要跟京城女子书院在年考时用一套题,平阳就派人送了试卷并监考。没想到赵知微竟然考了第一。”
第420章 论说话的艺术
说到这里,她还十分真诚地夸了一句:“那孩子是真厉害。”
夸完,她才接着解释:“本来把名额拨下去就行了。只平阳爱才心切,又觉得绥平伯府的孩子本就是京城户籍,原先情况特殊就算了,过段时间新年伊始,知微应该回京城上学才是。所以她就亲自去绥平伯府走了一遭。”
“可知微说她师父在北宁授课,朝庭办的绘画班也在北宁,回京城念书她不方便。便是平阳提出只需要她旬休日来念书,书院特意派夫子专门给她授课,其余时间都允她呆在北宁,她也没答应,直接拒绝了平阳。”
她这些话说的就十分有技巧,点明是尚德长公主先挑的事,再说赵如熙本就应该到京城来念书,现在呆在北宁不合规矩。错在她们俩,平阳郡主去邀请并无错处,还诚意满满地替赵如熙解决问题。可赵如熙还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平阳郡主代表的是她谨妃,而她是皇上的宠妃。赵如熙不给平阳郡主面子,就等同于不给皇上面子。这样的人,不值得皇上维护。
谨妃此时笑容温柔,说话温声细语,貌似在跟萧圪陈述事实,解释事情的缘故,可上起眼药来毫不含糊。
说着,她露出不高兴地神色,撒娇似地对萧圪道:“皇上,当初建女子书院时,可是说了要严格按地域户籍上学的。按理说,知微身世大白,户籍迁回京城后,就不该呆在北宁女子书院,而是到京城女子书院来报考的。只不过她拜了枯木先生为师,臣妾也知道您甚敬重枯木先生,前几个月这才忍着没说这事。”
“现在半年过去,她在年考时又考了第一,无论从成绩名额还是户籍上,过了年她都应该进京城女子书院才是。她拒绝京城女子书院的招揽,可以说是仗着枯木先生的势,没将臣妾放在眼里。”
说着,她将脸转到一边,眼眶开始泛红。
她深知萧圪喜欢聪明却又耿直坦荡的女子,所以进宫不久她就立了这么个人设,有什么情绪,不管好坏她都会摆在脸上,不让在朝堂上斗了一天心眼的萧圪还来费神猜她的心思,也不会假模假式地装贤良。
有意显露自己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偶尔使个性子撒个娇耍个赖,可比那些跟木头人似的嫔妃鲜活多了。
赵如熙这事,不过是小事。她跟尚德的矛盾皇上也知道。既然让康时霖抢占了告状先机,那她不如把自己的不高兴摆在明面上。如此,即便皇上答应了康时霖,也必然对她心生内疚,会想办法补偿她。平阳上门去强逼赵如熙的事更加不会再追究。
果然,她这么一说,萧圪就心虚起来。
道理确实在谨妃这边。京城女子书院既交由谨妃来管,他没跟谨妃商量就擅自把她的学生放走,做得确实不够地道。
他长叹一声道:“你也知道朕向来把枯木当成亲叔叔一样看待。他老人家来求朕,又是这等小事,朕当时也没多想,就直接答应了他。事已至此,也不好改了。不如你提个要求,就当朕给你陪不是了。”
谨妃转了转眼珠子,露出狡黠的笑容:“也无需您做什么,您只需把尚德叫来,训斥她一通便是。”
萧圪“哈哈”大笑起来,点头谨妃的鼻子,宠溺道:“你啊。”一摆手,“行,朕答应你了。”
谨妃这才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