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无用的寒暄客套话说完,便也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可当她准备拔军离开营地时,那个一直站在北戎王身后,脸青脸白的使臣却勇敢地冲上前,忙喊住她“陈太傅,且慢。”
陈白起正骑马落站在幽冥军开出的通道之中,她一停,幽冥骑兵也一并停下来,其情势莫名一下紧张了起来。
她转眸看了他一眼,墨玉的眸子温凉“楚国使臣,有事”
他克服了许久,才将话说出来“主公眼下就在离畔之境,他一直念着阁下,若知你在北戎定然会很开心的,你能去见一见他吗”
他这样透露自家主公的行程实属大胆,可是她难得露面一场,若能引她去见主公一眼,他绝对是功臣一名。
楚国使臣,曾是七健将的副将一名,是以他跟在将军身边时见过她的,在当初的南疆,在死地的沙漠,他见证过太多的秘密,他升得快,也是因为他向来懂得分寸与把握时机。
北戎王听到楚国使臣的话,扭过头一脸吃惊地盯着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就这样透露出这么大的机密了
还有这陈太傅为什么要跟他去见楚王,两国虽说目前各有麻烦还算相安无事,可谁不知道发生战争的日期绝不遥远,他这样随随带一个抬手能够灭掉一个军团的女罗刹暴露出自家主公的位置,他当真不是准备要投秦叛楚
陈白起好似也没料到他竟当众与她讲这种事,她微眯起眼,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与他无话可讲,相见,不如不见。”
见她拒绝后毅然果决地离开,哒哒的马蹄与那在风中翻迭扬起的披风划过尖锐的长空,楚国使臣叹息一声。
主公,她始终不愿见你啊。
哪怕他耍了心机,拿人情跟情势双重来诱逼她,她还是心意不变。
离开了北戎春猎场的视线范围,陈白起吹响了长哨,这是她特制的枭哨,所吹的哨声只有自己人才可以听懂,当别人听起来只会觉得这声像什么凶戾的鸟禽发出的尖锐长霄,让人觉得阴森发凉。
跟在她身后奔跑的幽冥铁骑得令,开始一拨一拨在离队,孟尝君一路跟随自然有所察觉,那雷鸣的马蹄响有了空缺与稀疏,他看了一眼后方,见人数骤减的幽冥军,却没有问,因为他知道陈白起自有她的安排与打算。
当他们那支庞大的军队将人护送到一处峡谷时,已所剩无几,如来时,他们消匿时亦无人察觉,仿佛真的是从冥界而来。
到了安全地界,陈白起也再继续骑马奔驰,孟尝君看她那无动于衷的平淡神色,没忍住问她“你说那话是何意相见不如不见,听着倒是与那楚王亦关系匪浅啊。”
陈白起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又如何”
“你不担心那北戎有别国的细作,将楚沧月的行程泄露出去,然后被周国人或别的有心之人刺杀”那个楚国使臣看似莽撞出无畏,却是试探她到底对楚王有没有心。
陈白起却道“别将任何人看轻,或许他说的是实话,但绝对还有没有说完的话,他是不敢拿自家主公的命来随意冒险的。”
孟尝君闻沉默了片刻。
他自己这些年活得跟一摊烂泥似的,看似风光却低俗奢靡,可观她却是步步高向,位极人臣,朝她向往的地方一步一步靠近,当初那个他记忆中的人是个什么模样的,他有些记不大清楚了,但好似她们心硬的程度却是如出一辙的深刻。
“你倒是活得越来越理智。”
陈白起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但却又没有听懂他想说什么。
“当你身上肩负的东西越来越重,你就会明白,你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感情有时候只是一种牵绊。”陈白起抬头看天空,她在想落入她眼中的苍穹是否与别人是一样的。
孟尝君却冷艳地呵笑一声“我看你是在高位上待久了,便忘了要回头看看。”
她收回视线看向他,有些认真“你是说我不懂得审视自己”
孟尝君见她依旧跟个没开窍似的菜鸡似的,没忍住伸手拍了一下这个高贵的头颅“是让你别忘了你身后一直不离不弃跟着的人,你独自走得太快不要紧,可是你别只顾着朝前看,总有人会走得慢一些,你不必等他,可至少别忘了那曾陪你踏足过的人。”
他说得动情,竟有几分酸涩浮动于眼角,但又被他很快地掩饰掉了,他转过头,任和煦的晨风吹拂着他鬓角的碎发,可任是风和日丽,松也肃穆,石也清秀,影也婆娑,可却什么都映不进他眼底。
陈白起闻怔了半晌,然后垂下眼“我没忘”
她记性一向很好,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陈白起特意召来幽冥军将人捞出北戎自然不会是单纯的显摆跟造势,她自有她的用意在,另则她亦有要紧事要让幽冥军去办,她自负武艺高强只需带着一批改装过的侍卫与孟尝君便可安然打道回府。
孟尝君也算是个闯南走北的老马游人,辨路不在话下,他观察了下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她带路却不是回秦的方向,走的有些偏岔了。
陈白起道“回秦国之前,我有事要先去一趟千鹤湖接人。”
孟尝君一下反应过来了“你将那个北戎弃将安置在那里”
她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纠正他“他叫巨。”
孟尝君冷眯起眸,他见鬼的才会关心他叫什么,他沉下颜,道“本君要入城重新安置行程,你若要接人,那便将本君在此放下吧。”
陈白起见他忽然变脸,不解之余也耐着性子劝他道“千鹤湖离寿春城不离,你随我一道办完事,便入城办置马车衣物,随行用具,你下如何”
“分头行事岂不另节省时间”他问。
陈白起实诚道“这次你带来的武士大多数折损在了篝火大会,眼下这寥寥数几的侍卫我担心保护不好你,所以你最好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才能安心。”
还是那句话,孟尝君是因为她才来北戎遭受这一切的,人就是她的责任,她将人带出来,自然也是要完好无损将人带回去。
可这话落在孟尝君耳中便成了她在哄他的情话,有心人听什么都容易产生偏差,哪怕孟尝君的脑子一直在告诫他别多想,可他的心却酥酥麻麻的,跟尝了蜜似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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