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掉转过头,却看到一道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道白羽斗篷覆地的纤渺身影,观其高矮形态,疑似一名年龄风华的女子,她抬肘拉后,袖落纤腕如一截郝雪白玉,青葱嫩尖指缠,正以一根细如弦丝的银线牵制着他。
“王,赶紧逃,我来对付他。”
她就站在方才巨所在的那个光照低度位置,容貌被“黑纱”朦了一层阴影,再加上宽大的兜帽下压,完全看不清五官轮廓,她刻意模糊了身份,缠上巨,将人扯离了北戎王。
北戎王方方经历一番死里逃生,此时正双唇颤抖、一副惊魂未定的惨白模样,如今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这个陌生来人究竟是谁,虽然不知道来救他的是谁,但是他只要知道对方是来帮他的就行。
“你、你且先拖住他,孤去唤人。”
勉强敷衍两句场面话,北戎王气喘如粗牛,拖着面条一样软绵的双腿,扒着帐壁从一侧一跛一拐地逃出了帐帘。
巨在这期间一直试图挣断弦丝阻止北戎王逃跑,却没有想到一个尚不及他胸前高、看似柔弱不堪的姑子,但所施加的力量竟比他更霸道,他肘部一曲,虬结的肌肉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却挣脱不了,直到北戎王顺利逃脱不见,他倒也不急着去追了。
他停下来,双重的褶皱眼皮半耷拉着,无眉无发的面相一旦控制不住表情便显得十分凶恶,像一头上古凶兽般欲一口吞下般盯着来者,眼中的黑与猩红逐渐如同重影聚焦,形成双色映影,诡异定定地看着她。
“汝是谁”
仍旧是巨那低沉如砂石的声音,但熟悉的人却能轻易分辨他的语气却是完成变成了另一个人,声线低低绕绕,平淡而悠凉,像是他的身体内有另一个人借他的口发出。
来者似笑了一下,笑声似柔翎无害的雀鸟般轻脆乐聆。
“专程来找你的人啊。”
听着这道嗓音是个温柔多情之人,但对方却有一副雷霆暴雨般霸气的性子,顷刻出手了,那急掠而来的人影,化成数道虚实难分的白影,左右前后高处一同包抄上来。
“巨”一只手被捆紧,无法活动自如,只能用另一条手臂挥舞,他拳如沙包,虎虎生风,形成一道肉墙防御网,但对方明显除了身法玄妙无比,更是摸透了他的武功路数,急风骤雨之下,却是以柔化刚,不易触碰之风。
很快“巨”便看出来了,自己这具身躯的武力根本对付不了这个狡诈如狐的她。
他之前是怎么完虐北戎王,如今风水轮流转,对方就是怎样欺凌他,虽说比起巨下手时的狠辣,她始终慢刀割肉没什么致命伤,全是拳打脚踢的钝痛,但这种带着霸凌与欺辱的折磨,却令“巨”更难以忍受。
他如何看不出来对方在玩耍于他,他一世清高独岸,何曾受过此等丧心病狂的单纯上的折磨殴打,他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于是,在他们俩都毫不留情的对冲之下,“彭”地一声巨响整个大帐被暴力轰散架了。
“巨”借此机会,借夜色的遮掩飞快地朝一个方向跑去,他轻功下乘,但那一双腿力惊人,蹬起直冲如同飞射的炮弹。
那明显是为巨而来的白羽斗篷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朝此时夜深人静无人问津的西处芦苇荡方向,如同猫追老鼠,前者用尽全力,后者游刃有余。
今夜显然不是一个月明星繁的好日子,昏淡黯阴一片细长青叶飘飘的湖畔旁,急火如灼掠过,惊起一片无声的萤火浮水,夜湖静谧如镜,完整地复织着整个天空的广垠与深幽。
莹绿的光拉长线飘飞在空中,将黑暗处的一大片照亮,伴着虫鸣,伴着微风,一切都是这样的自然而宁静,唯有一道融入风景却又异样瑰丽的身影落在水面之上,轻薄的披风长鹤挺立,翻迭起伏,衣浪折叠如翼羽延展于身后,长长摇曳而去。
唯有他,是突兀而意外的,不知何时在,不知何时来,当来者被“巨”引到此处时,明明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偏偏她就是第一眼便看到了景中画的他。
一人在岸边遥望,一人立于水面聆风听月。
他施施然转过身,盯着来的人。
“巨”一震,然后低头一耷拉,像失了魂的木偶一样僵硬站直在原处。
余光瞄到这一幕的人眼神微沉,像深井底部那幽白的霜晶凝结,但对方没有再动手了,而是与湖中如仙似妖的人对视,眼神太深,互相的试探却都摸不准对方心里。
“你终于出现了。”
微笑轻叹的嗌息在空寂的湖畔响起,好似她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湖中之人一身衣袍甚是独特,一袭月白长袍风风逸逸,风带而起,似仙鹤来仪,岑长的绣金黑带于腰间盘绕成枝缠于臂腕,像游离的蜉蝣生物环带,不似几年前那般黑袍郁秀浓烨,今日的他像夜间苍茫空凉的魄,水色空濛介质清透,他异色双瞳幽长定睛看了她半晌,然后微眯起眼。
“陈、芮。”
笃定轻淡的语气。
见对方已然认出她,陈白起便掀开了帽子,露
出底下一张墨描雪砌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