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被大火与浓烟引回的石工急匆匆赶到,他们几乎全是一群壮年男子,长年艰苦劳作使他们皮肤黝黑结实,块头似塔,当他们看到被火吞噬的房屋与铁匠铺,又惊又怒,但火势已经阻挡不住了,他们只能忙拿上工具去地下溪边舀水泼边角的火,忙乱得像一群无头苍蝇。
这些人倒不在乎在村内的人,他们只恐慌倘若天坑被毁了,他们以后该何去何从。
这些人并不是死地的人,也不是前朝之人,他们是死地从外面带回来的一群流离失所的健壮流民,每几年换一批年老伤残的,用药物控制他们的记忆,令他们逐渐遗忘自己的过去,天坑内衣食无忧且又远离战争苦难的环境,他们像被豢养的观察箱内的昆虫,失去了一切的反抗情绪,麻木又顺从地接受将天坑当作自己唯一的留身之所。
“你先前应承我的可算数”陈白起望着下方淡漠的问。
楚沧月挑眼看她,少女软绵的腔调也难掩语气的有恃无恐,他想起入禁地之前与她讲过的话。
她帮他,他便承诺她一件事情,只要他能办得到的,便允她许口。
“作数。”
“那我便再帮你一次。”她看着他,又不放心地提醒一句“你莫要随意死,人死了,生前的一切便不作数了。”
楚沧月站直身子时远比陈白起眼下这个小个头要高上许多,像大人看小孩子似的,他俯下眼,忍着莫名的情绪,伸手按了按她的头,柔软的发丝像刚出生时小猫新长出的绒毛,他道“孤的承诺,生或死,皆会兑现。”
“别碰我的头,会长不高。”陈白起不满这种被长辈抚顶的举动,伸手挡开他的手后,顺势在空中与他相击三下。
啪
啪
啪
“三击掌,你不可反悔。”
楚沧月看了看手掌心处,喉结滚动一下,低哑道“不反悔。”
陈白起带着楚沧月一路奔走,打算原路返回禁地,却听到后方南烛一声惊声怒吼“先生尔等敢”
陈白起脚步一顿。
楚沧月有些迟顿地停下,见她没动,便问“怎么了”
他五感越来越弱化,稍远些的声响他都开始听不清楚了。
陈白起看向他,最后若无其事道“无事”
她继续带着他从一处斜坡梯攀岩而上,草皮被她事先铲掉些,这样一来楚沧月踩上哪怕脚滑也不至于摔倒,来到隧道前,陈白起终还是停了下来。
楚沧月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那洞内一片黑暗深邃。
他茫然空洞地直视前方,问“你方才是听见什么了”
陈白起其实不太放心留他一个半盲半聋的人在这里,可她心中一直放不下方才听到的惊呼,她为难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你想回去”
对,可她不想说。
他看懂了,他神色不变,平静道“我等你。”
他没有问她回去做什么,站在入口处,光线昏暗不明,他更是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了。
但是正因此,他好像能够“看”清楚更多的东西。
“我很快回来。”
她保证道。
陈白起一回去,便看到南烛与相伯先生被石工们团团围住,这些人双眼通红,跟不怕死一样举着半截倒塌的火柱棍木朝着他们挥戳。
陈白起还嗅到一股奇异古怪的味道,她立即掩鼻屏息。
系统检测到不明毒气在蔓延,请注意防护。
毒气
石工门的状态不太对劲,像受了毒气的影响,神色癫狂无畏,不怕痛、也不怕火炙,他们人数众多,围起来就像一堵人墙,抬起炭黑的木桩子便要撞人。
而相伯先生不擅武力,南烛方才被陈白起一脚踢中胸口有些窒气,又汲入了毒气,体内真气紊乱,没办法带着先生突围而走,在被这些神智不清、一身蛮力疯狂的石工缠上后,一时只能左支右绌。
相伯先生懂医术,倒是不惧这毒气,但南烛因慢了一步,在被先生提醒这毒气汲多了会令人暴戾失去理智时,只能及时控制自己不再多汲入。
“外来者一群外来者”
“就是你们放的火”
“族长说了,乱入者,杀无赦”
“不能放过他们他们是来害我们的,是他们放火烧死了贤能必须杀了他们才行”
他们的眼神逐渐黑暗血戾,他们捡起铁镐、锹等工具,一步一步朝他们欺近。
南烛虽说目前状态不佳,但却也是不怕这么一群空有蛮力的刁民,只是对方仗着人多,他若出手又恐后方先生被人趁乱挟持了,于是无法离得太远,怕顾不及先生的安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着各种家伙什招呼过来。
“他们已经不太正常了,小心些。”相伯先生在后叮嘱。
“晓得了,先生,你避开些”
南烛反手闪电般刺出数十枪,耍出了重重枪法,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枪幕,在打斗之际,这些人好似完全不怕死、也不怕痛一样,只要还剩一口气便又爬起来,他们精神状态既亢奋又猖獗,瞪大的眼珠子充血红成一片。
相伯先生颦眉,这是体内的药物被激发了,由于人体承受不住,所以他们如今已变成了几乎没有理智的野兽。
死族的人用禁药来拿控制活人,着实有违天道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