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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吾等回去尚需好好地商议一番,明日明日再行回复。”啬夫支群“支唔”一声与左右咬耳交谈几句,不等孙先生挽留出声,便领着一伙结伴而来的乡绅艾艾告退撤去。
游缴牧品趁孙先生注意力于啬夫支群一伙人时,便与里正缪林暗中交递了一个眼神,呶呶嘴,摇了摇头,亦暂不表明态度,待支群离去,亦于黑夜之中虚掩表情摆手,一同请辞而去。
三老阎叔拄杖正欲张口,却被其两孙捏了一下手臂,他回头,见其孙皱遐示意,便满目疮痍,摇首颓废归去。
而平陵城中田、穆、吉三大二流世家基本以这几人唯马首是瞻,见一遇借兵借力之事一时半会儿商议不出什么良策,情势严峻,打探确定消息后,便亦匆匆随之离去。
孙先生一身青衣随风摆动,默浓长眉压下清眸之上,凝眸沉思于门前,檐角上几盏摇曳的灯笼,忽明忽暗的光线撒向他身,令其清隽修长身影似竹莠笔挺而削瘦,两旁执枪穿甲的士卒目不斜视,安静驻守,不敢声扰于他。
这时,勋翟一身银袍束冠、玉树临风从内绕出,他面冷萧冷地盯着那一群人于夜色中渐离渐远的背影,道“先生,翟以为,此事有些不对劲。”
孙先生回头“哦讲讲。”
“按道理来言,不该如此。其一,翟曾私下听宅院里户,周边常居人士,据闻这啬夫支群与这三老阎叔于县尹在任时,便早有间隙隔阂,公事一处,另两人儿女不知何故慕恋一块儿,便纠缠着两家的婚事,然三老不允便一直耽搁着不办。翟本以为两人既意见不统一,必有人退,便有人进,然最后之事,按理不该这般不了了之。”勋翟眯了眯眼,口中古怪之处一直萦绕心头,却苦于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晰。
“对了,而且这一伙人,翟于后方,多次见其暗中有着眼神与肢体交流,看起来好像彼此之间有着某种特殊联系,此计翟于军中常用于秘密传递消息所用,绝不会看错,这些人分明抱团于一块儿,偏着表面又装作相互之间并无相干,此为何也”勋翟看向孙先生。
“确有此感觉。”孙先生点头,他抬眉望向天空“这平陵县看似崩析散沙,或许只为表面”
勋翟亦一同望天“先生,明日攻城之事可有几分把握”
“后卿行事歹毒而诡谲,不计手段,此番破城定然是与吾等恶战一场,莫存侥幸”孙先生摇头长吁一声,又转向勋翟,暗中攥紧手中竹简“而赵军倘若破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定然是杀吾等主公”
庞稽一身黑魁胡袍从后方跨出“不如我等先秘密运送主公出城”
孙先生伸手阻了他的话,摇头“此时出城岂非这般容易,鞅如今才明白,这一切皆是那鬼谷后卿早以设下的陷阱,想来,这赵国早已却楚地虎视眈眈,吞楚岂可不拔虎牙,而主公则是楚之利牙所在,他千方百计方有此番计算精准的围城之势,又怎会轻易让主公离去。”他顿了一下,又道“如今这城中唯城墙力固而稳守,然兵力不足其一,粮草不足其二,戚冉亦赵国一猛将,征战无数,再加上一棘手至极的后卿,破局谈何容易啊。”
孙先生一番时局分析下来,四周烦躁躁的空气一下便静默了下来。
“对了,各方乡绅皆来打探消息,这陈家堡为何偏生没有动静”庞稽左右扫视了孙先生与勋翟,奇怪道。
通俗而言,这陈家堡其实算得上这平陵县本土最大一股势力头头,虽然短短几年已被陈勃败毁了大半基业,但陈氏乃名流士族,于本地仍旧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别的不说,仅是陈家堡籍上佃户便有数千。
孙先生闻言,心中自有一番心思,他撇向勋翟,迟疑措辞道“你且连夜去一趟陈家堡传信言陈三此番因吾等主公而舍生忘死,再表明城中将有大祸,其它的”
“先生”勋翟喊一声,打断了他。
孙先生看着他,不明所以。
却见勋翟直视孙先生,拱手致一歉意后,便摇头道“陈三之决断非吾等能够一言敝之,她可为主公舍自身利益,然陈家堡有其家人、亲属与忠仆,此事不该趁她晕迷之时谈论其它,因她而牵扯进陈家堡”
说到这里,勋翟徒然动情,挚声灼灼道“陈三此次为了主公她是值得吾等的尊敬,是以吾等对待陈家堡亦必当成沧月军一般,堂堂正正地请求相助”
孙先生闻言久久怔愣。
而庞稽亦诧然地看着勋翟。
孙先生见他如此,表情尴尬一瞬,继而失笑叹息一声“你啊,我且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陈三久不归去,担心他们着急,方托你传信一趟,至于其它之事再行商议你想到哪里去了。”
勋翟一听,见孙先生一脸无奈的模样不似作假,顿时闹了个满脸不自在,他忙拱手道“先生莫怪,翟乃粗人,方才之话言过其实,然则翟想表达的是,陈家堡”
“不急,不急,勋翟我从小看到你长大,岂非不知你为人,你啊,真诚地将陈三当作知已好友,方为其担心,为其家人着想,你说得对,此事不因借陈三为由与陈家堡开口。”孙先生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并不责怪,只道“我会另派人上山相请的。”
语讫,便拢手转身入内。
庞稽与勋翟挤弄了一下眼睛,暗中竖起大拇指“好小子,大义”说完,便随先生而去。
天际微亮,陈白起在一阵阵腰酸背痛地睡来,凭昨日那奔命的架势,几近将这具娇贵躯体给折腾散架了,再加上入睡时那不得体顺畅的姿势,难怪被难为醒来。
她抻了抻腿,转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是趴在床头,而是躺在了床上,而相伯先生则被挪在她一臂之远的旁边躺睡着。
他为何亦会睡于床上
陈白起一下醒了,此时她蓦然发现,她一只手正紧紧拽住他的一条手臂,而他亦有一只手覆于她手背之上,两人像连体婴一样,手与手黏沾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