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求他:
“阿郁,将来若是姨娘求你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他狠狠点头,望着面前这个自那日起便似一直与床为伴的温柔女子,无论是二哥也好、王妃也好,他都会答应。
即使王妃纠正了好几回,让他叫他‘羽姨娘’,他却还是一直唤她王妃。
或许王妃便是只是王妃,不属于任何的王,只有她,配得上这个称谓。
………
从他第一回见王妃,到王妃病逝,只过了八年。
神的寿命通常很长,王妃病怏怏的模样却更像是另一个他所熟悉的人——
他的母后。
说起来的确恰巧的是,同为兄弟,他与零随的年龄不过只差了几百年,这或许可以归功为两人同父异母的关系,但更奇异的是,二哥与大哥的年龄不过也只差了几百年……
神嗣之事本就繁衍困难,或许有心者注意到这些,也只能归公于先天帝的好运,竟是在一千年中喜得了三个儿子,恐怕比某些修为低微的小仙都来得要快。
这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零郁曾如此以为,或许零随与零雍也从未怀疑过什么。
直至在某一日,他偶然去拜会母后时,发僵躲在外头听到的那样……
神根。
抑或是,被众人称之为灵根的东西。
神之所以难之有后,其实追根究底,来源于那强横到足以调拨天地的灵力,但若抽去那条神根呢——
神之躯可以短时尚存,可以像普通仙族一般颇有效率的产下同为神阶的后代,而没有灵气支撑的神躯便会一日日加速老化,成为一个比人族还要弱小的废人。
即使有强有力的外源神力得已支撑,但加速死亡的趋势只会越来越快。
这或许也就是王妃那时不明不白‘病逝’的缘由。
众人都以为那只是种无法探究治愈的不治之症,可从未有人想过,那或许只是失去灵根后自然凋谢的结果。
而母后在先帝死去之后所谓的‘追随’而去,恐怕大部分也是源于失去外源神力的支撑罢……
除此之外,他还知晓的另一个秘密——
在那个不配称之为父的先帝死后。
他在那人的书房中,找到了一则破旧的手札,一如他从未觉得这个男人有何神性的地方,甚至比那些淫人妻女的魔族本质上还要更恶劣些,但这不足一册的薄薄小本内,仿佛记叙了那个男人如此走过的一生。
‘今日下了雨,政忙,又堪是从早坐到晚的一日,打落了院子里残红的凋梅,春日到了,这宫室依旧冷清清的,看不见尽头,四季,好似也都是一样的。’
‘我又遇到了她,在兰息,还是那副飒爽的模样,我从晓女子穿裙装才是好看的,不想紫色的武服也是那样美,还是不敢近前,怕吓着她,小雨淋湿了我的袍子,身难受,但心喜。’
‘今日终于与她说上话了,她叫羽昭,很美的名字,聊得甚晚,弄得一日的折子都懒费了,没有休息,希望明日批完赴会时,她还在。’
‘今日与她聊了上时古赋,不想,她也与我喜欢的是同一句。’
‘今日同她看了星星,甚晚归,又要批一晚的折子,心喜,明日与她聊什么好呢。’
‘她今日没来。’
‘没来的第二日,略沉思念,却依旧等她。’
‘第三日,三清那几个莫不是又要开什么杂会!烦之,烦之!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蠢话,也不知她之前是来了没来?…早知便点卯后就早些来了去。’
‘……’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便不是我,我问哪一个,她也没说,却道,只当我是好友…可她若知晓我身份,还会与我好么,恐昭龙族的身份,恐也是喜欢三清那些的罢,烦哉,烦哉!’
‘……’
‘跟踪了数日,那人,却是个魔族。’
‘…….’
‘反是不思!不想管,通通不想管!她做的苦果,恐自己吃下去才好!我又何须费什么脑子,真是精神出了问题!’
‘………’
‘原来,原来,那人是那个魔王,我得去找她,我得去找她!’
薄薄的册页,从此后,便被断章撕去了大半,再往后翻到最后有记载的一页,亦是已距如今颇远的日期,其中被撕去大半一页上,零郁却偶然眼尖地看见了关于自己的话——
‘…吾少时,曾痛天仰愤之时事不公,定广为不公之人开言,为公正光明,如今糟粕如此,不必再提,只盼吾子雍不复当年之路,子郁却不知何习得那下三糟粕,为吾心愤,明复坦途之路该从淤泥而重生,吾且为做糟泥,只盼……’
之后的碎页却完全被撕去,已读不到以下的内容了。
一页一页的空白翻阅,仿佛像完全糟粕的内心,已让人读不出那初始的喜怒哀乐,只是在通篇的记叙中,他便都没有找到关于他母后的半点叙述,或许曾经有,但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恐也只是一个废去神根,用作生育的工具罢了。
这中间的过程或许是有挣扎,是有演变的愤恨,但终究,昔日的少年郎,已在不觉间成为了那个他曾痛恨的野兽,成为了这一切黑暗的始作俑者。
翻尽的手札最后一页,忽而掉出一页发黄的白绢,却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绣,正当零郁要将白绢重新夹回时,却在书封的最里侧,看见了几行小小的、被阴影覆盖得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乱书,他几乎是废了半晌,才勉强读出了那几行字的内容——
‘那张策图,是我放在她的枕下的,我知晓她一定会拿去给他,但这样,我便还有理由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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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一大章结束的,实在是写的困了,晗灵部分明天说zzzzzz又强行给阿郁拖了一章戏份_(:t」∠)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