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尉缭(1 / 2)

盘秦 春溪笛晓 4326 字 4个月前

造纸作坊有人盯着了,扶苏也就暂且把它搁下。

入夏之后,天气越发炎热,只有早上和晚上稍微凉快一些。

扶苏和张良、李由便约好每日早些起来一起练剑读书,早上趁着还不太热到处走走,午后天气热得厉害,大可以用来午歇,这样晚上他们又可以精神抖擞地秉烛夜读。

张良和李由对新的时间安排没意见,反正十几岁的少年人正是精神最好的年纪,哪怕晚上觉少些也没问题。

只是他俩依然不对付,每天早上练剑时都会切磋一番,明着是演示给扶苏看,实则都是在暗暗较劲。

扶苏多少也看出他们对彼此有些看法,但也没法居中调和,毕竟他们并没有把矛盾挑到明面上来。

而且他们看似只是相互看不顺眼,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一个为秦廷尽忠,一个心系韩廷。

这一点是绝对不能挑破的,否则他们三个人连短暂的友好相处都做不到。

扶苏挺珍惜张良这个朋友。

他知道张良不可能一直留在秦国,所以倍加珍惜眼前的相处时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有问题就相互讨论,有感悟就相互切磋,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便去请教韩非或者程邈。

时间便在三个人每日相伴习剑读书之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

这日张良和扶苏饭后觉得天气还算凉快,相约到别庄外散步。

才走出一段路,张良便见有人开始往别庄西边送竹子,瞧着数量还不少。

张良好奇地问“这么多竹子,是你让人收的”

扶苏点头“对,我叫人建了个作坊,需要竹子做原料。”

张良眉头挑了挑,接着问“作坊做什么用的”他还笑着调侃了一句,“接下来不收粪了”

扶苏也没瞒着“粪当然还收,这作坊么,是造纸用的。”

“造纸”张良琢磨着这陌生的字眼,不太能理解。

造,自然是制造,纸又是什么

扶苏说道“纸是用来书写的,当然,还有很多别的用途,不过最重要的就是用来写文章。我们现在大多用绢帛书写,其实有些浪费,若是用竹纸来写的话成本会低廉许多。”他大致给张良讲了一下造纸之法。

扶苏讲得稀松平常,张良却越听越心惊。

要是这漫山遍野的竹子可以变成扶苏口里的纸张,那读书人的书写习惯怕是要从此改写了

这段时间张良除了读书练剑之外,还在观察别庄里出现的一些新鲜事物。

扶苏让人收粪堆肥、扶苏推行改良的新犁这些事张良都了解过了,感觉这些东西可以在劳作过程中摸索出来,扶苏兴许是与某个老农交谈时得到的灵感。

但,凭空造出一种书写用的纸张来,可能吗

张良忍不住问“你怎么想到用竹子造纸的”

扶苏道“年前我曾经大病一场,在梦里稀里糊涂地游历过许多地方,有些我以前没见过的东西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脑海里了。我想着反正我要在这里养病,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要做,索性就试试到底是不是真能做出来。”

张良早感觉扶苏的心智不像是六岁小孩,听扶苏这么说竟不觉得惊讶。

他心里莫名有些沉重。

如果当真有仙人入梦把这些东西传授给扶苏,那岂不是代表老天在帮着秦国

张良问道“用竹子造竹纸要多久”

扶苏估算了一下,说道“约莫两个多月,现在已经让人处理好一批竹子了,具体能不能造出纸来还得慢慢摸索。”

张良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他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就与扶苏辞行,现在看来他至少还得再留两个月,好好看看扶苏所说的纸张。

两个人在别庄外散了一会步,还是受不住午后猛烈的艳阳,回别庄各自午歇去了。

扶苏睡得挺香,张良却辗转反侧,没能入眠。他翻来覆去半天,最终还是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跳了起来,去寻暂住在学宫的韩非说话。

韩非听张良说了造纸之事,也沉默下来。

如果扶苏真能把纸张造出来,是不是说明秦国是天命所归

韩非坐在绿竹之下,静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他说道“左右不过两个月,倒时再看看。”

张良点头。

相处多了,张良渐渐觉得扶苏虽然早慧,本质上却还是个赤诚之人,至少待他是这样。

比如他想知道的东西扶苏从不隐瞒,全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也不防着他与其他人接触。

倒是李由那家伙始终对他心存警惕。

张良也不在意,倘若他处在李由那个位置,他会比李由做得更彻底。

有了造纸一事横在心头,韩非和张良都暂时歇了离开的心思,安心在云阳县住了下来。

随着最炎热的盛夏到来,扶苏眼看着大家都被暑热逼得心浮气躁,便按计划叫人推举村中有经验的人出来讲学。

不管大经验还是小经验,只要可以用到农事上,都可以先来找他说一说,他觉得好的,每旬便让他们上台讲学,组织周围的村民来旁听,好叫大伙多些交流、少走弯路。

扶苏平时就很和气,每日早起会出庄走一圈,好脾气地和他们打招呼,甚至还驻足和他们闲谈。

不过这和单独接见还是不一样的,知晓扶苏要专门腾出空来见他们、听他们说干农活时自己咂摸出来的道理,很多人都觉得受宠若惊

至于扶苏到底能不能听懂,这一点根本没有人怀疑。

扶苏可是给他们改良出了新犁

既然扶苏说要听听他们的经验,那肯定是能听明白的

于是每日扶苏腾出来接待外客的时段,别庄的访客总是络绎不绝。

扶苏接见的人多了,甚至都能分辨各个村子在口音上的微小差异,对方一开口就知晓他们来自哪里。

学宫那边的讲学台在六月伊始时被用了起来,只是上台讲学的不是饱学鸿儒,而是些衣着十分朴素的老农;来捧场的也不止是学宫的学生,还有许多周围村庄的村民。

张良也去听了两轮,觉得扶苏简直胡来。

这些老农虽也讲了些有用的经验,但更多时候在胡吹海侃,底下的“学生”更是不堪入目,有时嘘声一片,有时又满堂哄笑。本应庄敬肃穆的学宫,硬生生被弄得没点求学之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