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君者而杀戮百姓,以求荣华富贵者,可杀否!”
七皇子死死盯着眼前的父亲,一字一句,气机越发凌厉,而皇帝面色终於骤变,猛地起身喝骂道:“你今日来此是来发疯的吗?!七郎,要发疯的话,滚去边疆,去找那帮妖族发疯,勿要来这里,朕还要处理奏折。”
七皇子道:“锦州。”
皇帝的身躯微顿,眸光凌厉。
七皇子道:“锦州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大殿安静地可怕,七皇子嗓音沙哑询问:
“儿子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爹。”
皇帝喘着粗气,重新又坐下来,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七皇子,道:
“是。”
七皇子心中最后侥幸散去,兵家血勇,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皇帝道:“什么为什么?!”
七皇子猛地按着桌案起身,兵家自古刚勇,以及对眼前父亲的绝望痛苦,毫不退让,怒道:
“那是数百万黎民百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为什么!”
皇帝袖袍一扫,将这桌子上的饭菜都打落在地,沾染卷宗,眸光如刀,毫不退让,怒声道:“你当抉择是什么?!”
“是什么?是你可以反覆思考斟酌的事情?!”
“那是此生难遇的战机!”
“机会转瞬就会消失!”
“下决定的时候只有一瞬间,一瞬间知道吗,你也是人,我也是人,所有人都知道,情绪上来的时候,是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做决定的时候的决意想得很好,事后谁没有后悔过的时候?!”
皇帝拉着自己儿子的衣领,直接指着那些落在地上的卷宗,道:
“你来看看这些奏折!”
“再看看这天下!”
“满殿的青紫大夫,满天下的文家衣冠,满世皆是的百姓!”
“千金就能让朋友反目,区区一家的遗产,几套屋舍就可以让血亲兄弟老死不相往来,一个县官的位置就能让那些读了十几年,几十年圣贤书的读书人抢的狗脑子都打出来,你觉得他们在我之位置会怎么样?”
“而当年的我面对的,可是天下最大的位置,就在你面前,你只要点点头,就会是你的。”
“扪心自问,谁能忍得住?”
“哪怕是圣人也有动念的时候,而昏了头的时候,做出了的决定,根本没有后悔的机会。”
“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我想要扭转的时候,已经冲了,冲了知道吗?!那一步走错了,就是万劫不复,当时六十万铁骑已经陈兵不动,那时候的要是再敢回头,我唯有以一死以谢天下!”
皇帝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
七皇子道:“那是几百万人啊……”
“几百万人,是。”
“但是换任何人,谁人能以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皇帝松开了手,语气和缓道:“宁教天下人死而我独活,皇帝称孤道寡,本就是天下最大的独夫,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还做什么皇帝?”
“那些读书人说,君子远庖厨,是因为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说这是仁,哈哈哈,何其笑话,他们不也在吃肉?若是不见到烹羊宰牛的模样,吃肉便说是仁,那我不曾见那三百万人,而吃他们血肉,不也是【大仁】!”
“如此可知道,这天下苍生,数百万的读书人,都不过只是那冠冕堂皇的衣冠禽兽。”
“苛责於我,不过是因为,吃肉的不是他们罢了。”
皇帝复又道:“若是当年锦州那些人在我面前,我肯定会做出和大哥一样的选择;若是此刻的我再度做当时的决断,我会让那铁骑入锦州,因为我知道,铁骑必然损失巨大,我不必在这里,耗费如此多的人命去拖垮大哥,但是没有。”
“但是没有,当时在我面前的,就只有那无上的权位,和一个数字。”
“而当时的我,并没有现在的经验和气度。”
七皇子道:“数字?”
“是,数字,换取至高无上的权位。”
“哪怕脚下是三百余万的累累白骨?”
皇帝喝骂:“我儿愚蠢!”
他语带傲慢:“自古以来,哪个英雄的脚下不是累累的白骨?”
“唯有站在此地,才能实现吾之宏愿。”
“为此愿死,他们也该,并无遗憾了。”
“再无遗憾?累累白骨?”
“英雄?”
七皇子呢喃数次,忽而大笑数声,怒不可遏,兵权谋者,审时度势,知进退,懂隐忍;但是兵形势者,如兵家锋芒,可断不可折,唯一腔血勇,怒发冲冠,抬手猛地掀开了这桌子,才三步之远,不过一步就已跨过,心中之愤怒不平,绝望痛苦,汇聚如一炉,终究化作一声怒声咆哮:
“奸贼!!!!”
背后气运猛然咆哮,化作猛虎,猛虎咆哮复咆哮,隐隐变得越发真实。
“死!!!”
兵家血煞猛然炸开。
断父子之恩,绝骨肉之情。
刹那之间,伴随着兵刃决然入体的声音,鲜血洒落在了卷宗之上。
刺目殷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