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大笑着转身离开,其他人也都走出前室,东海王一个人愣在当场,不明所以,帐篷里到处都是帷幔,稍一走神,他甚至分不清门在哪里。
很快,另一名男子走进来,身穿窄袖长袍,头戴尖帽,唇上留着一撇胡子,看相貌像是楚人,一进来先掐灭几根蜡烛,只剩三根维持照明。
“帐篷里到处都是易燃之物,必须小心些。”男子走近东海王,抬头看他。
“你是楚人?”东海王皱眉道。
“什么是楚人?”那人反问道,笑了一声,“楚国治下、受皇帝统治的才是楚人,我出生在西域,在更西方的国度长大,会多种语言,与王公贵族做生意,谁也不能说是我的主人。只有正天子例外,他让我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大,於是我自愿为奴,为正天子奔走效力。对了,我有一个楚国名字,丘洪。”
东海王笑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释当奴才的理由,你的模样与装扮已经说明一切。”
丘洪并不气恼,“追随正天子这些年来,我见识过无数人的狂妄,也见识过同样多的惨败与乞求。”
“我是来与神鬼大单於谈判的。”东海王冷冷地说。
“你说的名称是匈奴人乱叫的,最好不要再说。”
“‘最好’常是奢望,比如你国,自以为攻入了大楚之境,却不知后方危在旦夕,连回家的路都没了。”东海王急切地想要弄清那些贵族在笑什么。
丘洪哦了一声,“怪不得大家发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走到一张榻前,坐在上面,却没有邀请东海王坐下。
“神鬼大单於让一个奴才替他谈判?”
“我不是来谈判的。”丘洪平淡地说,停顿片刻,“我是来看看楚国使者究竟有几分诚意,然后向正天子提出建议。”
“大楚很有诚意,可以不计较你国的无礼入侵,只要你们退出楚境,大楚也会召回你国境内的所有楚军。”
丘洪再次大笑,“你还真是不忘这件事,看来你们并不知道,也难怪,由此往西,一切路径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消息传不到楚国。”
“不知道什么?”东海王心中惴惴,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们有一个叫邓粹的将军,带着很少的人进入我国,一开始打了几场小小的胜仗,可是在神叶城全军覆没。”
东少王脸色微变。
丘洪继续道:“你国曾派出一名使者,名叫韩息,自称是皇亲国戚。”
“他的确是宗室子弟。”东海王隐约记得几年前皇帝曾派出一名使者,应该就叫韩息。
“他在神叶城待了很久,这次也一块被杀了,正天子已经传令,楚人西行者,一律格杀勿论,所以你瞧,我不是楚人,只是从祖先那里继承了一张楚人的面孔。”
“你的确不是楚人,真正的楚人不会数典忘祖。”
“哈哈。你们还有一路军队,从海上出发,将军也自称是皇亲国戚,说是皇帝的叔叔。”
东海王一愣,“你说的是谁?”
“看来楚国的消息不灵通啊,或许那个人是在撒谎,但他的确自称皇叔,在爪哇国抢占了一座岛屿,自立为皇帝,不打算再走了。海上诸国没向楚国通报消息吗?真是奇怪,我们很早就接到了。”
丘洪笑吟吟地看着东海王。
东海王越发困惑,若说黄普公带着一群海盗自立为王,他是相信的,可是自称皇叔,并且自立为皇帝,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这都无所谓,我只是告诉你,不能再用这两路楚军跟我们谈判。”
东海王半晌无语,不管消息真假,皇帝想用这两条消息惊吓敌军的目的看来是达不到了。
可他没有死心,突然也大笑起来,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见丘洪略不耐烦,他说:“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只是来告诉神鬼大单於,这是他最后一次平安返家的机会。”
丘洪收起笑容,起身离开。
很快从另一个方向走进来两名奴仆,示意东海王跟随他们出去。
东海王很想冲进帐篷深处,或者站在这里大喊几声,但他没敢,老老实实地跟随奴仆回原来的住处,心慌意乱,如果丘洪所言都是真的……
“陛下肯定不会像我这么惊慌。”东海王自语道,稍稍安慰一下自己,“我不是来争论消息真假的,是让敌人犹疑不定。”
东海王对刚才的反应很不满意,下定决心,再有机会见到丘洪,一定要表现得胸有成竹。
仆人送来了酒肉,东海王真是饿了,却没有胃口,“怎么?不用我空腹见神鬼大单於了?”
仆人大概听不懂楚语,连头都没抬,放下食物转身走了。
东海王狼吞虎咽吃了半顿,突然想到这或许是断头饭,自己要死在这里了,胃口再失。
仆人进来收走残肴,东海王坐在床上呆呆发愣,想找赵若素说话,门口却有卫兵把守,不许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