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劲真担心此人一去不回,面露犹豫。
胡三儿冷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见更大的官儿,比你爽快多了。”
“给你二百两纹银,天黑前回来。”
胡三儿拱手告辞,领银子大步离去。
南直劲将士兵留在京兆尹府,自己只带五人前往刑部大牢。
刑部关押的人不多,但都是重犯,其中不少是官员,狱吏因此非常谨慎,仔细查验公文,南直劲在这种事情上不会犯错,宰相、兵部、刑部的命令一应俱全,没有任何瑕疵,很快获准进狱。
他说了差不多同样的话,以为重罪官员更愿意从军赎罪,结果得到的却是更明显的冷遇。
“我认得你,南直劲,你得罪了皇帝,想要立功赎罪,不对,你是要以死明志,你早就准备死了,可惜皇帝不允许,你没死成。抱歉,我不想凑这个热闹。”
南直劲看去,认得是前宰相殷无害的儿子殷措,因为兵奴一案下狱。
“有大楚,才有皇帝与大臣,才有君臣之争,如今大楚危殆,朝中的任何争斗都应该放在一边,专心对敌。南某是要以死明志,但不是向陛下明志,是向大楚明志,向天下人明志。诸位三思,是身败名败,还是名传千古,皆在此一朝。”
还是没人应声,南直劲轻叹一声,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转身要走,最里面的牢房里传来一个声音,“过来让我看看你。”
南直劲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狱卒提灯跟随,小声道:“那人叫罗焕章,在牢里好几年了。”
南直劲想起来了,罗焕章原是饱学鸿儒,因为参与崔家宫变,被捕入狱,没想到现在还活着。
南直劲站在牢门前,门上的送饭孔里露出一双眼睛,“皇帝没变?”
“没变。”
“崔家呢?”
“崔家被夺侯,长子崔胜死於军中,次子崔腾被发配边关,不过皇后还是崔氏,崔太傅改任兵部尚书。”
罗焕章大笑,随后又问道:“东海王呢?”
“随陛下亲征在外。”
罗焕章再次大笑,突然收起笑容,“淳於枭呢?”
南直劲摇摇头,“我不太了解,据说根本没有什么淳於枭,那就是一本书,书已经被毁,再不会有蛊惑人心的望气者出现了。”
罗焕章长叹一声,“如果当初我们能成功……”
“如果你们成功,大楚今天还在内乱之中,各地纷起、群龙无首,大楚江山拱手让人,你我皆为异族之奴。”
“小皇帝的确有些本事。”
“陛下已经长大,本事也更大了,我愿从军抗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相信陛下最终能够拯救大楚,我即使死在阵中,也不算白白牺牲。”
“我犯下的乃是谋逆之罪,按律永不可赦。”
“按律的事情多了,可敌军并没有按律留在塞外,而是直逼京城,今日之事皆不按律。”
“你能做主?”
“宰相卓大人与御史瞿大人做主,陛下也不是那种记仇之人,崔家与东海王都能获得宽赦,何况他人?”
罗焕章退后,面孔消失,只有声音传出来,“我的罪行可以抹去,我的愚蠢却永远都在,好吧,我愿从军,拿不动刀枪,还可以拿笔,拿笔无用,还可以呐喊,呐喊无用,总可以充个人数。”
“欢迎。”
又有几个人愿意从军,但数量终归不多。
南直劲走到殷措的牢门前,往里面看了一眼,想起宰相殷无害,心生感慨,却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京城戒严, 街上人不多,南直劲回到京兆尹府时已是下午,胡三儿已经回来了,带来数十人,看装扮大都是街头混混,府里差人认得这些家伙,向南直劲悄悄摇头,南直劲却不在意,着力赞扬一番。
“不管还有多少人愿意从军,明日上午出发。”
胡三儿道:“出城之后我还能再叫点儿人。”
胡三儿带来的混混当中挤过来一人,就他穿着比较正常,像是一名小贩,眉宇间却颇有英气,向南直劲道:“请大人到一边说话。”
南直劲用人之际,对谁都比较客气,走到一边,拱手道:“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我姓姚,贱名多年未用,不值一提,人家送我一个外号,叫‘不要命’。”
“你是……你是杨奉的随从?”南直劲有那么一点印象,实在是此人的名字比较古怪,在公文中看一眼就能记住。
不要命点头,“不是随从,我亏欠於他,还人情而已,我今天来与胡三儿无关,是要替换一个人。”
“哪位?”
“侯小蛾。”
“你认得她?”南直劲很意外,抬头看去,侯小蛾正在院子的一角挥舞短刀,没人敢靠近。
“她是杨奉之妻,陛下找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