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元九鼎慌慌张张地跑回家,一进卧室,夫人就抬头问道:“什么时候走?跟宫中一块走,还是单独走?”
元九鼎沉下脸,挥手将丫环撵出去,“走什么?我是吏部尚书,要留在京城,只有户部与礼部才能离开。”
“为什么?”夫人惊讶地问,随后面露怒容,“谁做的决定,宰相还是太傅?”
“妇人家别管那么多事,你收拾一下,带着家里人先走,不必等宫中,我弄了一份通关文书,你们过函谷关,直奔洛阳,投奔曾家,如果……”
夫人上前,“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能去哪?曾家也要看你的面子,你若是有了万一……谁肯搭理我们啊。你得跟我们一块走。”
元九鼎脸色铁青,“你以为我不想吗?可宰相说得很清楚,只有户部与礼部能走,其他大臣都得留下守城,等陛下的圣旨。”
“圣旨到了,人都死了。我去见宰相夫人,让宰相放你走。”
“没用,宰相自己也留下,他能放我走吗?”
“我说能走就能走,我甚至不必亲自去宰相府,只需给宰相夫人写封信,她自会帮你争取到宰相的同意。”
元九鼎一脸狐疑,“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又在搞什么?”
夫人冷笑一声,“当然是给你们帮忙。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了,当初皇帝出京巡狩,几位命妇天天在宫里挑拨太后与皇帝的母子关系,背后的主使人就是宰相夫人。”
元九鼎大吃一惊,“你参与了?”
“这不重要,反正我有宰相夫人教唆命妇的证据,太后如今不肯离京,我若是将这份证据交给皇帝,宰相夫人必受怀疑,全家都要完蛋。”
元九鼎脸色忽红忽白,他知道朝中的这些夫人经常私下里策划小阴谋,只要对自家有益,他并不干涉,没想到竟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证据呢?”
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丈夫。
元九鼎打开看了一遍,这是宰相夫人写给王翠莲的,感谢她的帮助,表示很快会给她的儿子安排一份肥差。
信里没提挑拨皇帝与太后关系的事情,但是有这样一封信足矣,宰相夫人与太后身边人勾结,许以“肥差”,本身就是令人怀疑的重罪。
“这封信怎么会到你手里?”
“我在宫中候命时拣到的,肯定是王翠莲不小心掉在地上。”
“你没对别人说过?”
“当然,若不是为了救你一命,我今天也不会拿出来。”
元九鼎想了一会,大笑,“走,也不必等宰相的许可,咱们全家人现在就走。”
夫人大喜,“不用向宰相夫人求情?”
元九鼎将信收入自己袖中,“都这种时候了,还向宰相夫人求什么情?我给宰相写封信,等咱们出城之后再送过去,卓如鹤肯定会补发一道命令,这就够了。”
卓如鹤也回了趟家,让公主与家人收拾细软之物,准备与皇后一块迁宫洛阳。
公主免不了也要劝说一番,卓如鹤只回一句话,“我是宰相,全城人都走得,唯有我走不得,我一人留下,尚留忠名,我若弃城,全家遭殃。”
家人知道劝不得,只好放弃,派人去与宫中联系,准备一块出京。
卓如鹤本应再去勤政殿,可他却去了书房,屏退随从,独自坐了一会。
没有外人在场,他终於可以无所顾忌地显露真心,只觉得全身虚脱,连手都在微微颤抖,不得不小声提醒自己:“你能做到,萧声能做到,你也能。”
前左察御史萧声在晋城投河效忠,已成为大臣的楷模,卓如鹤也曾慨然进军匈奴大军,可那时他的决定无关紧要,现在却会影响京城乃至大楚的存亡。
小半个时辰之后,卓如鹤终於恢复镇定,起身出门,准备叫上随从前往勤政殿。
随从递上一封信,“吏部尚书元大人送来的信。”
卓如鹤微微一愣,接信打开,粗略看了一遍。
“大人要出府吗?”随从问道,他服侍宰相已久,总能准确猜到主人的决定。
这一回却错了。
“不,待会再走,先去见公主。”
“是。”
在府里,宰相夫人被称为“公主”,从她下嫁卓家时就是如此,就连公婆还在时,也要用这个称呼。
公主正指挥家人将值钱之物装箱,箱子堆满了半个院子。
卓如鹤皱起眉头,“公主请进屋说话。”
公主又向仆人吩咐几句,随丈夫一块进屋,屋里空荡荡的,连桌椅都被搬空了。
“都是我的陪嫁之物,不能留给蛮子。”公主以为丈夫嫌自己带的东西太多。
卓如鹤将信递过去。
公主一愣,接信看了一遍,大怒,“原来那封信落在了她手里!”
“这么说,真有一封信?”
公主稍一犹豫,回道:“不是什么大事,难道我不能与别人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