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印张张嘴,嗯了一声。
关颂呵呵笑了两声,“还有这种事,可我不同,我是奉命撤退,回去之后能够领功,不会受罚。”
“能有多大功劳?大功属於崔太傅,他家不知又要多几位列侯,你顶多官升两三级……”
“真能那样,我就满足了。”
“你的父母满足吗?兄弟子侄满足吗?夫人满足吗?”邓粹察言观色,“关夫人是大家闺秀吧?下嫁给关将军,就是看中你前程似锦,关将军却不思进取,送到手里的大功不要,升个小官儿就满足了,回去之后怎么向夫人交待?”
关颂脸红,“怎么叫‘下嫁’?我与夫人是……算了,功劳真那么容易到手?”
“当然,敌军主力已经转向北方,留在西域的兵力不多,只有七八千人,被关将军剿灭数千,剩下的不过三四千人,只会冲锋送死,绝不是咱们楚军的对手。”
邓粹一开始还是猜测,现在则当成了事实,顺口就说,旁边的张印埋头吃饭,老仆却是目瞪口呆,他们一直被困在城里,连斥候都派不出去,根本不知道敌军还有多少。
关颂皱起眉头,“这样算不上大功啊。”
“关将军怎么糊涂了?神鬼大单於主力移於北方,后方必定空虚,此去再往西,风俗与西域相似,尽是一些小国,被迫归顺敌人,听说楚军来了,必定抢着投降,这还不是大功?”
关颂有点心动,但是仍犹豫不决。
邓粹又道:“我给邓将军分析一下:敌军会从北方进攻大楚,这是确定无疑的,很可能已经动手了,咱们现在回大楚,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有两种可能,一是楚军大胜,咱们没机会立功,连热闹都没得看,二是楚军大败,咱们仍然没机会立功,却要立刻顶上去,面对敌军主力,指挥作战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胜亦无功,败则有罪。”
“敌军真会绕路北方?”
邓粹重重地一拍桌子,将整个大厅的人都吓了一跳,“我们在虎踞城坚守将近一年,几乎天天与敌军打交道,连这点消息都探听不出来?”
关颂更是吓了一跳,他年纪大些,在与邓粹交往时却一直处於下风,被邓粹连劝带吓,什么疑问也没了,“我带的粮草不多,只够十天之用。”
“入乡随俗,到了西域,你得学会就地取材,粮草不够,边打边抢啊。”
关颂笑了一声,既觉得不妥,又感到兴奋,看向老将军张印,“辟远侯觉得呢?”
“我……只守城。”张印道。
“别管他,人家已经封侯了,只要守住虎踞城就算立大功,跟咱们不一样。”
关颂寻思再三,也一拍桌子,“那就听你的,大丈夫立世,总得冒一次险。可是有一句话说在前面,邓将军官职比我高,进退都是你的命令,不是我的,若能立功,首功也是邓将军的,我沾点余光就好。”
邓粹起身,大声道:“此一战若不令关将军封侯、众将士富贵,邓某赔命给你们!”
关颂带兵五千,邓粹也不谦虚,接管军队,分五百人护送虎踞城残兵去见崔太傅,留五百人给张印继续守城,他与关颂带着剩下的四千人,只带三日口粮,次日出城,竟然追击敌军去了。
崔宏接到人与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正在返回大楚的途中,看信之后怒不可遏,可是一切都冲了,再快的马匹也追不上那四千人。
又过数日,离楚界玉门关不远,崔宏接到消息,敌军主力出现在塞北,碎铁城失守,神雄关岌岌可危。
崔宏惊愕不已,原本做好准备,要在回京之后重重地参邓粹一本,这时却要默祝邓粹旗开得胜。
邓粹在虎踞城里信口开河,但他的猜测是对的,神鬼大单於的确将主力军队全都调往北方,在他的预计中,楚军绝不会继续西进,一听说北方有险,更是会快马加鞭地返回楚地。
邓粹与关颂击败了一支敌军,抢到了所需的粮草,一路西进。
邓粹并不糊涂,他有一个计划,无论如何,自己的这点军队不是敌军主力的对手,所以敌军转北,他就往南偏移,以避其锋芒。
一个月之后,关颂又开始害怕了,翻越一座小山时,他问:“邓将军,咱们究竟要打到哪里?”
“听说神鬼大单於的领土北抵草原,南至大海——我要看看大海。”
邓粹的心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