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官府库中也没有多少余粮。
这回是真没粮,卓如鹤仔细调查过,连年灾祸,天下郡国一半以上粮库告急,剩下的地方也只够本地调剂,没有余力帮助外地。
“唯有四大兵仓存粮尚足,臣以为或可调用。”开兵仓本是瞿子晰最早提出的建议,卓如鹤现在也有了同样的想法,“今年春夏以来,风调雨顺,入秋之后很可能迎来丰收,只需等候几个月,兵仓之粮就能得以恢复,两三年间即可贮满。”
韩孺子犹豫不决,兵仓之粮至关重要,一旦空虚,皇帝就像是手中没了兵器,关键是对面的敌人还没有走远,仍在虎视眈眈。
东海之战规模不大,对楚军影响甚微,塞外的匈奴人才是大患,柴悦率军十万驻守在马邑城,一旦再开战事,粮草供应绝不能中断。
匈奴人最近比较安稳,但是有消息称,入春以来,大批匈奴人南下,离边塞不远,还有消息说,从西方逃来的匈奴人越来越多。草原民族一直逐水草而居,如今只敢东来,不敢西去,牛羊无处放牧,早晚必成大祸。
“先开一座吧。”韩孺子只能先做到这一步。
卓如鹤选择的是敖仓,此城存粮最多,交通便利,往各地运粮比较方便。
放粮赈灾只是治标,卓如鹤的治本之法是垦荒,他在云梦泽用过此法,效果不错,如今要在各地推广,垦荒所需要的耕牛、铁犁、种子等等,皆由官府借贷给贫民,免租一到五年,然后逐渐偿还。
卓如鹤预计,要到十年之后,垦荒方可大成,天下充实,可比武帝鼎盛之时。
计算下来,垦荒的费用极其庞大,远远超过供养一支二三十万人的军队。
户部尚书瞿子晰全力支持这项计划,兵部尚书蒋巨英却提出反对意见,“养兵需费一斗粮,用兵时则至少要费三斗。以兵力三十万计,从太祖以来,大楚存粮从未少於三年之费,最多时超过十年,通常是五年。自齐乱以来,存粮渐少,已然不足三年,若是再不及时补充,就只能以今年之粮养今年之兵,万一有事,兵无现粮,如何战斗?”
“军无三年之粮,只怕‘万一有事’,民无一日之餐,却是‘必定有事’,孰重孰轻?孰急孰缓?”瞿子晰在勤政殿上与蒋巨英争执不下。
民为本、兵为器,皇帝哪个也不能舍弃,韩孺子要求宰相再做计算,让少府也参与进来,看看皇家能不能帮上忙。
乔万夫已升任少府卿,对皇家财富了若指掌。
皇帝很富有,但是放到整个天下,仍是杯水车薪。
这年六月,盛夏之季的一件意外,解决了朝廷的大问题。
塞外传来消息,大单於死了。
大单於年岁已大,无疾而终,韩孺子感到一点失落,他一直想着要报晋城之仇,结果敌人却先他而去。
边疆为此紧张了一段时间,按惯例,大单於一死,匈奴往往内乱,有时候混乱会波及到楚地。
这回却是个例, 半个月之后,塞外又传来消息,新的大单於已经产生,派出使节,愿与大楚交好。
新任大单於没什么,新任大阏氏却是楚人。
崔家的女儿崔昭,以平晋公主的身份嫁入匈奴,就是她的丈夫继承了大单於之位。
匈奴人以平晋公主的名义写了一封信,向大楚示好。
虽然匈奴人并不可信,但是楚军的压力的确小了许多,韩孺子决定冒一次险,开放三座兵仓以济天下,只留一座满仓不动。
这是大楚今年诸多的顺利之一,不久之后,惠妃佟青娥临产,宫中又有嫔妃怀孕。
在接二连三的喜讯之中也有一件噩耗。
被皇帝派往云梦泽的晁鲸返京,带回来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屍体。
杨奉在返京途中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