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脱脱决议开黄河
宋穆宗景新九年,左相白映雪卒,以令狐韬、欧阳懋德为相。帝颇事声色,经营土木,令采漳州水晶以作镜殿。尚书上官诚、樊东楼等进谏不听。帝席太平之业,日久宴安,且生猜忌。时冯道南之子冯顺为右丞,王武秀为郎中,杨俊为太子舍人,三人皆机巧便佞,善伺人主意,帝甚宠之。又有左赞善韩钦明,乃韩昭犹子,议郎吴岌,乃吴广之子,二人亦阿附上意,帝甚重之。五人互相朋比,朝中目为五鬼。王武秀昔日为神策营小吏,犯令,为庹靖虞候所鞭;吴岌亦坐法当斩,陈同恕而杖之。二人遂倡言「国家承平,宜废四大营,并归六镇。」帝亦以岁费浩繁,租税不敷,遂允其奏。宰相令狐韬、枢密使岳坤,极力谏阻不听,二人奏曰:「陛下若节妄费,以务正用,国家之岁供,犹恢乎有余。」帝滋不悦,诏下。有建昌节度使史进、翔龙府留守司都统制狄勇、杉关副元帅刘遇隆,三人闻之,不肯奉诏,一齐入朝,上表抗言曰:昭皇帝设四大营,以佐六镇,星罗棋布,以备不虞,乃至善之策也。陛下宜守成法,不可变易。若云经费不敷,则土木之费,珍玩之供,乃陛下近年始有此举。先帝在日,未之闻也。
且陛下承宗庙社稷之重,正宜亲贤远佞,节用惜财,以固国本,诏求直言,以培国脉。不然,惟有负先帝艰难恢复之意,并恐失中外人民之望。
疏入,帝大怒曰:「欲废四营,乃为国家惜费,汝等乃面侮朕躬,诣朕听佞言耶?」立命斩之。史进、狄勇神色不挠,亦抗声言曰:「陛下不惜冗费,而裁正供。四营若废,武备不振,倘变生不测,老臣等立见其败矣!可惜先帝十五年海道播越,创业艰难耳!」帝怒不可止,敕剑封下,群臣不敢进谏,时三人已绑出朝门。史进目光如炬,大言曰:「自坏汝万里长城,异日定悔无及。」陈太皇后在宫中闻之,立即命驾直出殿门,责帝曰:「汝父如龙,汝兄如虎。国有大政,无不与群臣商妥始行。在位数十年,并未妄杀一朝士,以人才难得,当为国家爱惜也!况史进、狄勇、刘遇隆三人,皆显皇帝恢复创业功臣。汝乙夜观书,几曾见诛杀功臣之主,能国祚绵永乎?必为若所欲,恐一败涂地,将累及老身,不知死所矣。」且责且泣而入。帝大怒,即令人追回令旨,则三人绑至法场,业已斩决矣。帝亦恼悔,诏厚葬之,赠史进为忠列侯,狄勇为武襄侯,刘遇隆为义勇侯,以原官荫其子孙。月余,太皇后陈氏崩,帝哀毁不胜,郁郁寝疾,九月癸丑遂殂,在位十年。穆宗子尚幼,以昭帝子承枯立为太子,至是即位,遂为成宗,以明年为嗣庆元年,从此四营既废,六镇空虚。内而老成凋谢,外而宿将物故,宋祚不复永矣。成宗御极,稔知「五鬼」妨贤病国,尽放流之。是年惠州府罗浮山崩,有尚书樊东楼叹曰:「罗浮乃宋业起义之所,今无故崩颓,时事可知。」遂致仕而去。
是时,元顺帝改元至正,复行科举,从右丞相脱脱之请也。
按此又一脱脱,乃马札儿台之子。因左相伯颜既诛唐其势,独秉国钧,专权自恣,脱脱乃伯颜从子,虑祸及己,深以为忧,乃问其父马札儿台,当於伯父未败时图之,父以为然。脱脱未决,又质之於其师吴直方,吴直方曰:「此大义灭亲之举也!」正值伯颜构陷郯王,又擅贬宜让、威顺二王,帝不胜其忿,决意逐之。脱脱始以帝出猎,用宿卫兵拘伯颜於京城,草诏榜其罪状,黜为河南左丞相,徙之蒙化,伯颜中途遂死。帝任脱脱为左丞相,录军国重事。帝始忆及文宗谋为不轨,致明宗暴殂於旺忽察都,乃撤去文宗庙主,徙太皇太后於远州,放故太子燕帖古思於高丽。太皇太后乃大悔恨曰:「惜不用燕铁木儿之言,以至於此!」燕铁木儿子孙,尽行诛戮。凡御史台臣有谏者,帝辄诛之,以报宿恨。帝又遣使至沙州,暗护生母柳氏及赵完普等亲属至京,欲尊养之。使臣未至,而完普、柳氏先卒。帝恸悼不已,诏移至燕京,厚葬之,俱有封赠,亲临祭奠,廷臣未喻其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