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有余,军士饥不能起,掘草根,削树皮,勉强入腹。
蛮兵安坐守定,以饱待饥。宋师大困。刘遇隆仰天叹曰:「天不欲兴大宋耶,何置人於死地乎?」军士饥不能堪,互相怨尤,号泣不已,死者相继。时当秋深,是夜月明如昼,银河在天。
蛮兵队中,悄无人声。刘遇隆左右思维,无计可出。心如鹿撞。
忽闻远远若有吹洞箫者。策声呜呜,迎风送至,觉得一声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其音凄凉,其韵清越,字字令人下泪。刘遇隆审听一会,觉其音自九嶷山东南最高处而来者,既而叹曰:「此张子房之箫,吹散八千子弟兵者也,吾其殆矣!」宋师听者,多呜咽不能成声。蛮兵当夜,三五成群,聚於一处,侧耳听之。始初犹觉余音袅袅,可歌可咏,继而愈听愈苍凉,愈听愈觉酸楚。蛮兵各队,无不望月饮泣曰:「我等各有部落,各有乡土,何苦死守於此?倘遇败绩,不徒作他乡之孤魂游魄耶?」遂一齐号吼,解围而去,秦猛不能禁。刘遇隆闻之,抚慰军士稍强者当先,弱者随后,亦乘势杀出。正遇秦猛,交马只一合,被刘遇隆杀之。忽前面尘土大起,疑峒蛮大至,准备迎敌,及近视之,则狄勇、岳坤。二将亦言:「溃围杀出,深得九嶷山箫声解散之力。」三将始合兵一处,忙将蛮兵所弃之粮,令三军饱食。食犹未毕,濮三怨、姚应龙领苗兵千余来追。宋师业已得食,可以力战。三将围之,混战一会。姚应龙中箭身毙,苗兵无主自乱。濮三怨下马请降,三将允之。余苗亦多降者。
三将回至营阳,以酒食赠苗兵,各以温语安慰,厚其赏赐。
即命濮三怨为本峒之主,抚辑苗夷,兼制僮瑶。三将亦奏闻宋主,更颁诰敕。无得复生异心。濮三怨率众蛮兵,泣拜而去。
诸蛮尽平。刘遇隆曰:「我三人幸而成功,非吹箫之力不至此。
遇隆当至九嶷山访之。」岳坤亦欲往,二将不用随从,遂由宁远,直至山上东南最高处。隐仙岩侧,有一读书堂,内一书生。
二将叩之,即昔日洞庭湖中吹箫之王用槐也,大名人。避乱湘阴,与寇竹生同里。因见寇氏横遭无辜,乃隐於九嶷。岳坤、刘遇隆叩见毕,各道来意。并谢其吹箫解散苗兵之力。用槐逊谢曰:「仆是夜亦偶尔步月,因有感二十四桥,故尔品一十六管,亦书生辈适情自恣耳,仆何力之有?」岳坤、刘遇隆齐声曰:「若非先生箫声一助,某等不惟不能成功,且坐受台城之困矣!先生高卧空山,相时而动,今宋主龙兴,怀才抱艺者,可以出矣。」王用槐曰:「仆烟霞痼疾久矣。大宋重兴,自有将军等风云相从,仆枯槁之士,敢滥厕吹竿耶?」岳坤曰:「前某等大军平定襄阳,招纳贤豪之士,何啻数十人,各处闻之,莫不望风景从。先生不出,想以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宁薄大宋而不屑耶?」用槐遂不敢再辞,留二人,宿于山中。
次日治装,同至营阳,又与狄勇相见。刘遇隆仍旧引兵,镇守郴辰、桂阳等州,二将领五千原兵同王用槐,望广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