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堂厉声训斥道:「去年念及尔国所求,本中堂多发了些勘合,原本想着让尔国可以多得些大明器物,也好感念大明天恩!
孰料竟然有三批九船,假借朝贡而来,却泛海为寇!你这个正使是怎么当的?你们倭国就是这样忘恩负义?」
听到这句,本地乡绅都对策彦周良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你们倭人作乱,秦中堂也不至於来浙江!有九艘贡船千余人变成倭寇,造成了近些年最大的倭乱,如今还在福建一带抢掠。
朝廷追究责任时,追究到了主张扩大对倭国贸易的秦中堂头上,於是秦中堂被迫亲自收拾局面,这就是秦中堂来东南的直接导火索!
策彦周良连忙开口解释,旁边通事翻译说:「在下也是别有苦衷,勘合发的多了,难免
各家鱼龙混杂。
在下名为正使,其实根本约束不了各批贡船,那三批九艘都是萨摩....."
「不必说了!」秦中堂打断了策彦周良的解释,挥了挥手道:「今日我没时间处理你们,你先下去!回驿馆闭门思过,等待我得空询问!」
策彦周良无奈的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在此之后,其他各色人等才轮番上前拜见秦中堂。本地士绅中,打头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秦中堂就皱了皱眉头,凭借丰富的斗争经验,一看这老头的年纪,就知道来者不善。
在这时代的社会习俗中,敬老也是一个很核心的礼节。比如乡里纠纷,很多时候都由年纪最长的人出面调解,所以才有「倚老卖老」这个词。
地方官员对於本地老人,按惯例也会给点体面,不能太过於刻薄。
出面迎接官员驾到的士绅代表,一般都是中坚力量,很少有这种七老八十的人出来折腾。所以秦中堂看到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心里立刻就拉响了警报。
说难听点,就算这七十多岁的老头啥都不干,直接栽倒在自己面前,那传了出去也说不清!
沈知府作为「地主」,在旁边一番介绍,这老头姓杨名美璜,是个退休官员,原来也做到过四品的。只听姓氏就知道,这位杨美璜老先生必定是四大家族之一杨家的「名宿」了。
杨家从成化朝开始,就是宁波城四大家族之首。
因为当时杨家出了一个震古烁今的「记录」,同代兄弟出了五个进士,号称为「一门五进士」,在当时也是极其哄动,然后杨家就成了四大家族之首。
杨美璜老先生的祖父,就是「一门五进士」里的一个,而他的父亲也是中进士并做官,堪称是官宦世家,世代簪缨。
这样的人在本地算是德高望重了,乡绅里最有名望的人之一,所以出现在这里,可以说代表的就是本地人。
秦德威其实不想搭理这种所谓乡贤名宿,礼节性打完招呼就想走人了。
但杨老先生却主动攀谈道:「闻说老友屠仁前去拜见中堂,不知人在何处?为何不见跟着回来?如此音讯全无,好生叫老夫牵挂。」
秦德威面不改色的答道:「屠先生对禁海颇有见解,欲为本中堂献计献策,故而请了他去杭州城幕府,撰写详细条陈、已备我观摩学习了。」
杨美璜肯定不认为这是实话,但也没证据拆穿,又问道:「中堂突然巡视宁波府,所为何来?」
秦德威答道:「听说有二百倭寇侵入宁波城外,伤人放火,岂是小事?本中堂就亲自前来巡视,以安定地方!」
杨美璜又比较隐晦的劝道:「虽然三江口前几日出了些乱子,其实围绕的都是几千匹丝绸的生意而已。
老夫以为,和气才能生财,大张旗鼓不是长久之道。」
秦德威诧异的反问道:「难不成,老先生以为本中堂是为了几千匹丝绸来的?」杨老先生也很想反问一句,难道不是?
便不阴不阳的顶了一句:「秦中堂大人大量,军国大事为重,休要犹如贩夫走卒,为了几干匹丝绸奔波。」
你秦德威明显是想走私捞钱,但你不按规矩来把事情搞大了!现在对你秦德威最好的办法,就是息事宁人!
走私这种事,可做不可说,你秦德威在嘴上吵吵个没完,就是最坏的行为!
就算你秦德威来宁波别有居心,但拿走私被阻当借口,对你秦德威的声誉也不好。
秦中堂对众人叹道:「其实那丝绸无所谓,无非就是点货物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吧, 钱财乃身外之物,本官从来不看重。」
不知别人怎么想的,但夹在中间和稀泥的
沈知府松了口气,看来秦中堂也是想打圆场了?
其实息事宁人是最好的,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难道你秦中堂为了几千匹丝绸的事情大闹一场,就有脸了?
杨老先生微微得意,捻了几下胡子,刚想倚老卖老的再说几句。
却见秦中堂脸色突然变得气愤,怒道:「让本官愤慨的是,有官船被烧!你们宁波府三江口的牙行竟
敢如此大胆,一言不合就烧我幕府的官船!
这件事性质十分恶劣,必须要严查到底!这次敢烧载货官船,下次就敢烧本中堂座船了!」杨老先生:「....."
在不要脸这方面,他一个七十多的老人,竟然输给了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秦德威环顾四周,「跟随官船的幕府差役,有个叫徐惟学的,人在何处?我要问话!」沈知府禀报说:「事起突然,暂被扣押。」
秦德威冷冷的问「是谁扣押的?」沈知府看向了宁波卫指挥使刘玠。
众人很直观地感受到,秦中堂真的是来者不善,简直就是一个个的轮番点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