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学士的狠话,少年张居正没被吓住,反而兴奋起来,他本就是为了开眼界长见识才来的。
若能近距离观摩学习大佬操作,那绝对是不虚此行,少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秦德威把仆从叫到一边,吩咐了几声,随即就有三个仆从走了,只剩了马二一个人继续跟班。
张居正身边也有个仆役,加上马二有两个人使唤,暂时也够用了。
秦学士转了个方向就说:“走!去县学。”
饱含期待的张居正顿时大失所望,说好的秀肌肉、亮实力呢?以你秦学士的地位,去县学那种低端地方耍威风又算怎么回事?
就好比一名年轻壮汉,拳打八十老翁,脚踢垂髫幼童,也能算武德充沛?
所以张居正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但不知秦学士去县学有何深意?”
秦德威轻笑几声:“看在张崇象前辈的面子上,这次就指点你几句!我就问你,皇上回归故里,除了祭祀和谒陵之外,还会做什么?”
张居正思考了一下后,很正确的答道:“大概还会召见父老士绅,以示仁爱亲近。”
秦德威又问:“朝见皇上的人群里必定有本地士子代表,又从哪里选?你还觉得去县学无用?”
张居正:“......”
少年人很直接的感受到了,彼此段位差的有点多,不敢再质疑了,老老实实跟着走吧!
秦德威随口又道:“给你出一道考题,你可以想想,我去了县学应该干什么?”
锺祥这里的县学与天下大部分县学都差不多,早就不是每天上课了,每月只有几个固定日期来聚讲和会文,其他时间生员就是放养的。
但最近时间比较特殊,大部分生员基本天天都到县学。毕竟皇帝和如此多大佬就在城里,样子还是要做旳,不能被挑毛病。
所以秦德威带着张居正走到县学时,就有几十个生员正聚在院中。
县学大门的值守杂役看了眼秦德威和张居正,也没拦着,就任由这两人进去了。
正所谓先敬衣冠再敬人,秦德威和张居正看上去都是读书人,没什么好拦的。
而且杂役也知道,最近到锺祥的外地读书人非常多,到县学来串门交友很正常。
进了大门后,张居正还是没忍住,又问道:“秦学士为何不报上名头?”
秦德威边走边答道:“我当然可以先亮出身份,在大礼迎接中,高高在上的进去;
也可以先与彼辈以寻常身份交流,最后才亮出身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你仔细想想,哪一种情况会让别人印象深刻?当然前提是,首先要有一个能足够让人吃惊的身份!”
这真是事事皆学问,张居正感觉又学到了,很从心的答道:“还是后一种状况令人向往。”
此时正值三月中,春暖花开春光明媚,对读书人而言,当然也是交游聚会的高峰期。
如此多读书人“被迫”聚在县学装门面,很自然而然的,就将县学这里变成了雅集聚会的场所。
秦德威和张居正进来的时候,只见明伦堂前三五成群,热闹非凡,有才的人吟诗作词,无才的人吟风弄月。
秦德威大步走到明伦堂月台上,向堂中扫了几眼,朝着一个中年人问道:“你就是县学教谕?”
那中年人抬了抬眼皮,简简单单的答道:“正是。”
秦德威实在太年轻了,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太多关注,那教谕甚至连秦德威是谁都懒得问。
在世人印象里,朝廷大佬起码都是四五十岁起步了,谁能想到这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子是谁?
秦德威高声斥道:“在下本是慕名而来拜访,但到此看过县学诸君行径,简直荒唐之极,令人大失所望!”
这中年县学教谕连眼皮子都不抬了,对秦德威的话置若罔闻。
这年头风气浮躁,很多读书人都这样,言辞激烈偏狭,以此来吸引关注并增加名气。
作为一个经受过社会毒打的卑微老油条,县学教谕选择了无动於衷,犯不上与愤青计较,认真就输了!
但月台下其它本地读书人就不能忍了,闻言就围了上来,神情皆不善。
有个三十来岁的生员喝道:“你又是谁?敢在此大言不惭!”
秦德威冷笑道:“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就是看不惯尔等,难不成说错了?
一个个貌似衣冠风流,但却都是昏庸蠢笨之辈,在这里干着愚昧呆傻的事情!”
这句话真是犯了众怒,本地士子围得更近了,脸上的愤慨之色已经压制不住了,甚至还有些人开始大声谩骂。
场面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此刻若有人登高一呼,只怕立刻就会发生单方面群殴事件。
旁边的张居正虽然胆大,但面对这些逐渐逼近的愤怒人群,不禁也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