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主人家招呼,众人陆续落座。位置可以说是没讲究,随便坐的。
比如王廷相官位地位绝对是在场最高的,但也只是和湛祭酒、闻人提学、文待诏三人就近在旁边,随意找了四人席位坐下。
但座位隐隐然又是有讲究的,只有内行才能看出门道了。
比如按秦德威的想法,王廷相等四人,按位次应该是王、湛、闻、文,可是他发现,实际位次是湛、王、文、闻。
官位最高的王廷相第二,大宗师闻人诠却在文征明后面列第四。这绝对不是随机巧合,因为就连落座的顺序,也是按照这个顺序来的。
人生处处有学问,秦德威不禁陷入了深思。
思着思着,秦德威突然又发现,落座的四大佬居然一起换头看着他,表情很是揶揄。
因为刚才谈论青云的这伙人里,只有他还在傻站着......
大佬们又想看神童的笑话!秦德威终於意识到了,混圈脸皮不能不厚,更不能呆呆傻傻坐以待毙!
扫了几眼,还是文征明最好欺负,秦德威果断走到文征明身边,撩拨着说:“衡山先生,恕在下年纪小看不懂,这里是个什么道理?”
文征明点了点席位道,有点装逼的说:“教你小子得知,此乃翰苑聚首之席!”
秦德威秒懂了,大明文人这个装逼劲,实在是无话可说。
就是在文人内部,一样也要分个三六九,给自己打上逼格标签,并有相应的鄙视链。
进士举人秀才这些就不说了,位於逼格生态最顶级的就是翰苑词林官。一日为翰林,终身以翰林为荣,哪怕当到了宰辅大学士,也要以翰苑词臣自居。
翰苑人物区别於外人,自然肯定有一套独自规矩,不然如何彰显逼格?既然这边席位打了翰苑标签,那自然就是按照翰苑规矩来了。
位次之首的湛祭酒,在翰林院任过编修、侍读,正经的翰林出身,故而坐在最上。注:那会儿文征明也在翰林院。
而王廷相登科后馆选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毕竟比正经词臣官差了一筹,所以在湛祭酒之下。
至於某前翰林院九品待诏,秦德威直接略过了。要不是这儿实在没别人,文征明又和湛祭酒在翰林院同事过,九品待诏都别想上桌,翰苑词臣并不包括七品以下。
只是对着敬陪末座的闻人诠疑惑的说:“敢问大宗师,这翰林院里,还能有比文待诏更差劲的?剩下也只有不入流孔目之类了吧,看您也不像啊。”
文征明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自己又被内涵了?
闻人诠摆了摆手:“本官并非翰林出身,只是因为外祖父是状元,本官也勉强算翰林之后了。”
秦德威无语,文人总有一百种方式攀关系论交情,难怪你大宗师坐在最后,比九品待诏还低,原来只能以翰林亲戚身份在这里坐。
但更可悲的是,一百种方法里,他秦德威此时没有一种可用......忍不住又多问了句:“不知大宗师外祖是哪位巨擎?”
大明风气对神童总是有优待和宽容的,闻人诠就介绍说:“乃余姚海日翁。”
虽然秦德威没明白海日翁这黑话指的是谁,但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前几十年的余姚状元,那不就是王华么!
看过大明官的都知道这个人,当然王华最着名的身份还是王阳明他爹。
秦德威换算了下人物关系,原来闻人大宗师你妈就是王阳明他姐妹?那么你闻人大宗师就是王阳明的外甥?失敬失敬。
到此总算搞明白这位次怎么回事了,累心。
文征明是最想看小神童笑话的,只戏耍了一次还不够本,又戏弄到:“如何?此处没有真你的位置啊。”
秦德威回答说:“不瞒衡山先生,我刚才看到诸公落座,心内惊诧莫名并百思不得其解,衡山先生为何能跻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