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庄敖心中了然,和七圣州的那些皇子们一样,都是与内地公卿大族联姻,便於搜罗理政的人才。
二人说完,便一起进城。
党项房当氏存在的痕迹几乎已完全被抹去,一口气杀了七百余人,全是房当氏及其附庸部落的中坚。剩下的部众里面几乎没什么酋豪,就等新王提拔了。
城内破破烂烂的,到处是低矮的土坯房,甚至还有芦苇编织的茅草屋。
庄敖看了暗哂,一阵大风就能给你刮没了,真是穷得掉渣。
狭窄逼仄的街道上到处是羊粪味,怎么躲都躲不掉。
战战兢兢的党项人身上全是羊骚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虽然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但杜洪仍然无法适应。好在这座老城西侧,新城已经在夯土版筑,从今往后,弥峨郡王府、州衙就位於西城,县衙位於东城,希望十一皇子能待得下去吧——事实上,待得下去得待,待不下去也得待,没得选择。
“西城内还会建个仓城。”躲过一滩牛粪后,杜洪说道:“圣人西征,各个点都要存满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圣驾会走弥峨州,不能吧?”庄敖有些难以置信。
“圣驾自然不会走这边,但难保有部队途经此处。”杜洪说道:“大军自灵州北上,抄近路的话,弥峨州是必经之路。便是向西去黑水城,也会在此补给。”
“黑水城?那么远?”庄敖惊讶道:“横穿河西沙碛,水源难寻,太难了。”
黑水城是大夏的一个牧场,养了数万匹军马,外加几千峰骆驼。城址位於汉居延海南二十余里(今额济纳旗北部),常年有河西道州兵两千余人驻守,外加三千名番直的各县土团乡夫、部落蕃兵,防备草原。
这是一个位於边境地带的牧场,同时也是一个军镇。常年遭受碛北草原部族南下骚扰,二十年来累计被掠走了数千匹军马,也就近年来打击得狠了,这种行为才少了许多。
杜洪点了点头,道:“黑水城也修了仓城,甘、肃二州出人出力,至少要囤积五万斛军粮及大量军资。黑水城、弥峨城,一西一东,便是朝廷控扼河西党项诸部的两道铁闸,当然要互相联系了。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横穿河西沙碛比较麻烦,还不如走北线草原,至少水源容易寻找一些,但有备无患。圣人此番西巡,打击回鹘只是目的之一,调整西北治理体系,才是重中之重。”
“明白了。”庄敖似乎抓住了一点头绪。
多年以来,圣人一直在关东奋战,对西边的要求很低,维持现状即可,不要给他找麻烦,牵制他东征的精力,故多有纵容。
如今东边群雄已被一扫而空,是时候腾出手来,借着西征的机会重新调整河西乃至更广阔的草原区域了。
圣人的意图,就像他常说的“搂草打兔子”。
河西党项房当氏,首鼠两端、桀骜不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借着这次机会,直接突袭抄了他们老家——这是真真正正的突袭,庄敖也是行动前才得到命令,然后带着一万骑兵冲了过来,打了房当氏一个措手不及。
剿灭房当氏的行动,标志着朝廷的军事重心再度西移。至少圣人是闲了下来,开始把目光投注到这片被他忽视、姑息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风起於青萍之末,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弥峨州或许只是一个开始。在这后面,一定还有更大的雷霆风暴。河西的势力格局,要被重新塑造了。
想到此处,即便已经与皇室联姻,成了所谓的皇亲国戚,庄敖也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他不敢再提把妹妹嫁给十一皇子的事情了,庄氏得到的已经足够多,没必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一旦让圣人觉得庄氏过於贪婪的话,并不是什么好事。
庄敖是有那么一点政治智慧的。他知道杜洪肯对他说这些话,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就出於圣人授意。
“好好修缮城池,不要让房当氏的族人逃走。做好这两件事,便是大功一件。”杜洪看了庄敖一眼,道:“今上是念旧情的。鸊鹈泉庄氏多年来忠勇为国,圣人也是知晓的,不然君也不会成为驸马。”
庄敖连连点头,道:“受教了。”
杜洪笑了笑,道:“君可听闻许敬宗、冯盎之事?”
“听过。”庄敖冲疑道。
他好像听懂了,但还不是很确定。
“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草原上,多与中原联系联系。不然的话,一旦有事,谁会保你?谁替你在朝中说话?”杜洪说道。
庄敖这下懂了,道:“我这就多准备一批金银财宝、牛羊马驼,作为两个妹妹的嫁妆。”
杜洪哈哈大笑,飘然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