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群嗢末人顺着坍塌的城墙往里冲。地面崎岖不平,到处是一截、半截的残存墙基,长满了灌木杂草,还有碎砖、乱石夹杂其中。
一排长枪捅来,站立不稳的嗢末人当场倒下了十余人。
一蓬箭雨射出,顺义军又倒下了七八人。
李铎身披两层重甲,手持一把厚背砍刀,怪笑着冲进了敌阵。
敌人的刀枪招呼在他身上,发出刺耳的刮抆声。他浑若不觉,砍刀一落,斩飞了一颗头颅。一贼持矛冲来,结果被碎砖绊了一下,刺空了。李铎大笑,又一刀劈下,贼兵血流如注,惨叫声几乎刺破苍穹。
“吃人肉吃多上头了吧……”安休休嘟囔了一句,拈弓搭箭,一矢飞出,正中一名贼军头领咽喉。
此人呵呵了两声,无力地倒在李铎侧后方。
李铎继续前冲,须臾之间,刀下又添两条亡魂。
“把都虞候接回来,别他妈再冲了。”何絪带着数十人上前,借着李铎及其亲兵的前冲之势,破入敌阵,将战得披头散发的李铎给扯了回来。
“这一战,可对得起灵武郡王?”李铎气喘如牛,红着眼睛道:“他妈的,平日里都看不起我们!老子不说,但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就吃人肉吗?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
何絪啐了一口,老李又发疯了!
嗢末人一波攻势退下,很快组织起了第二波。数十披甲猛士冲在前头,后面还跟着三百多普通军士,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
安休休一箭射向城外,发出了破空的鸣镝之声。
城门轰然洞开,数百沙陀骑士纵马而出,直插嗢末人侧后。
严阵以待的嗢末骑卒也纷纷上马,呼喝着冲了上来。
血腥的战斗再次展开。
翁郜老神在在地坐在府衙们,幕僚们不断地将最新战况汇报而至。
越听,翁郜越是惊讶。顺义军这三千多人,还挺能打啊!战了快一整天了,居然死守不退,硬是没让嗢末人摸进来。
秦宗权的蔡贼,就这么悍勇?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互相拚杀。拚得越狠,死的人越多,对他们就越有利。反正凉州兵守好姑臧县就行了,有这千余兵,再征发部分避入城内的百姓丁壮,应无大的问题。
李明振、张弘信二人站在城头,远远看着顺义军与嗢末大战的场面,心中颇为震撼。
嗢末一直自诩凉州之主,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顺义军之悍勇,比当年以“防秋”的名义进入凉州的郓兵还要强上几分。
凉州之地,到底谁是真正的主人,或许这场大战结束后就能定下来了。
反正,不太可能是他们凉州兵。翁仆射的方略,唉,想想直让人害臊!
嗢末营地内,哀嚎声一片。
老实说,与吐蕃六谷部的战争不少,也死了不少人,但哪有一天下来死伤这么多的?
中原的战争,都如此血腥吗?
崔素也有些犹豫了。他刚刚去了趟伤兵营地,与一个叫崔有的伤兵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几句。结果说着说着,人就没了。
今日崔家部、鲁家部轮番上阵,各自死伤三四百人。一个吐谷浑小部更是直接打残了,嚷嚷着要撤军呢。
城内的朔方军, 就像草原上常见的毒虫,看似可以轻易捏死,但真等你上手的时候,却狠狠地蛰了一口,让你有种深入骨髓的痛。
明天还要打!崔素沉重的叹了口气。
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除非出现巨大的变故,那么这仗就得继续下去,直到一方彻底屈服为止。
铅灰色的阴云密布天空,二月末的凉州又迎来了一场雨雪。
雪花落在了凉州城墙上,落在了沟渠边,落在了农田里,同样也落在了大群辫发赬面、左衽皮裘,正快速向北挺进的骑士身上。
领头一人,身形宽大,豪迈无比。
在他身后,六面旗帜高高举起。战旗之下,万马奔腾,布满了整片原野。
“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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