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正在进行中的这个新年算不上气氛多好,虽然已经罢衙,但关於陇州总管郭孝恪上书朝中,提及战事不利的奏折,在长安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李昭德、张文瓘都能看得出来的,其他人更看得清楚……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实际上就是弹劾邯郸王李怀仁的奏折。
风雪天出军,攻固原未能得手,无天时,无地利,亦无人和,却冲冲不肯撤兵,以至於损兵折将。
实际上这份奏折并没有多少影响力,一方面在於郭孝恪只是陇州总管,地位身份都无法与灵州道行军总管相提并论,而李善在几个月前才取得一场大捷,另一方面在於因天台山一战,大半朝臣都与李善拉上了关系,至少抱有善意。
关键是前后脚送入长安的报功奏折,正如李善、李客师父子预料的那样,邯郸王亲率锐士雪夜下箫关,苏定方雪地驻营不退,而郭孝恪遇小挫而退兵,还上书朝中甩锅甚至指责邯郸王,这样的对比太过鲜明了。
往小里说,郭孝恪是蠢,肉都摆在嘴边了,非要扭过头去不肯吃。
不仅蠢,而且坏,不肯吃就算了,还要去咬给他递肉的那只手。
往大里说,郭孝恪这叫以下犯上,这倒不是指他只是个县公,远远低於李善这个郡王爵,而是李善是灵州道行军总管,奉命节制大军,从名义上来说,灵州、泾州、原州、会州、陇州、宁州都受其辖制。
李善麾下的大军主要是直属的,只有一支偏师,就是驻扎陇州以及原州西南侧的郭孝恪、杨则率领的府兵。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善是郭孝恪正儿八经的上司。
以下犯上那是说的好听点,说的严重点这叫不尊军令。
而郭孝恪又恰巧是秦王李世民的爱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八百锐士下箫关,这样的传奇事迹虽然在坊间流传,但更多的人关注的是郭孝恪……或者说关注的是郭孝恪身后的秦王,以及太子。
郭孝恪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很大程度上将会影响今年的朝局……说的更直接点,决定会体现出李渊对於夺嫡态势的态度和偏向。
说白了,这是个风标向。
无数的人,包括天策府、东宫的属官都在看着,看李渊这次到底会怎么做。
平阳公主府内,柴绍想起那两份奏折就忍不住笑,“当日还是陛下指定的呢,郭孝恪当年在秦王麾下,多有大功,这次……”
“贪功冒进,战败推诿。”平阳公主冷哼了声,“活该如此!”
“贪功冒进?”柴绍有些好奇,“怀仁来信了?”
“是张稚圭给清河县公的信中提及,不过怀仁的确来信,刚刚到的。”平阳公主从袖子里摸出信递了过去,她也有自知之明,在权谋一道上自己没什么敏感度,远远比不上夫婿。
柴绍接过信才看了几眼,就眉头微皱,诧异道:“怀仁要回京……”
平阳公主没吭声,只是眉头皱的比丈夫还要紧。
“接下来扫荡会州、灵州,何以此时回京?”柴绍往后看了几眼,不禁嘴角微翘,“负创带病……又负创带病?”
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前年唐军三破突厥之后,李善就是以负创带病的理由自请回朝的,柴绍是在怀疑李善又在装模作样……
这幅神态落在妻子眼中,这位女中英豪不禁双目圆瞪,“风雪大作,五步之外难以视人,三日两夜,八百锐士途中折损一成半,难道不应该负创带病?”
也就是李善也姓李,而且还是祖籍陇西成纪,而且还是妻子的救命恩人,不然柴绍还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了想干巴巴的问:“陛下知道了?”
平阳公主摇摇头,“明日入宫,说与父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