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大半日,已近黄昏。
在骑兵之后,唐军步卒也陆续赶到了,沉重而庞大的战车一时间带不过来,只带来了大量的拒马枪,同时李干佑从战场搜罗了大批的战马,与齐老三将已经烧制好的红砖以及各式安营扎寨的材料源源不断的运输过来。
突厥显然也看穿了唐军的打算,此地距离百泉县很近,如果修建营寨,向西延绵,能与百泉县成掎角之势,甚至还有可能直接与百泉县相联,彻底封死要道。
原州、泾州边界的道路不止一条,甚至还有水路,但能容纳大批骑兵迅速通过的,只有这条路。
“突厥还不肯退吗?”窦轨有些奇怪,如此大败,唐军又没有追击,依山而守,兵力源源不断而来,突厥没有任何理由将这场战事继续下去。
李善也有点意外,阿史那·社尔那厮难道忍不下这口气,但就算忍不下这口气,也要在元气大伤的前提下提防突利可汗啊。
至於突利可汗,难道不应该将目标转向阿史那·社尔,难不成要头铁来试试会不会头破血流?
虽然诧异,但唐军在张士贵、钱九陇的指挥下开始布置防务,以步卒携带拒马枪向外延展,以冯立、薛万彻率骑兵在两翼护佑,民夫与部分步卒开始修建营寨。
时不时有小股突厥骑兵来袭,忽来忽去,窦轨索性让民夫将大量红砖以堆放的方式向外形成屏障,长度从数米到数十米不等,以弓弩手伏於砖石之后,再派遣阚棱率数百陌刀手散在阵后。
略高的山丘上,李善看了片刻后,笑着说:“论起布阵,酂国公胜孤多矣,定方兄亦不及也。”
以步卒限制骑兵,空间的封锁永远是最重要的,在目前的局势下,惯用的手段一般是以刀盾兵、弓弩手组成的小队斜向穿插到内线,以此限制突厥骑兵的活动空间。
但窦轨却别出心裁的使用红砖,效果非常好,一方面能给步卒极强的保护力度,突厥骑兵也没办法直接破阵,总不能让战马去撞墙吧,另一方面也使突厥很难判断唐军步卒的数量,很难寻找到软肋。
突厥尚未退去,其他将领都已经各就各位了,就连王君昊都被补入骑兵为薛万彻的副手,李善身边只有刚刚赶到的长安令李干佑,听了这话点头道:“扶风窦氏,数代皆出英杰,文韬武略,各有所长。”
李善啧啧两声也点头表示赞同,李唐立国不过数年,世家子弟中以扶风窦氏出的人物最多,哪一家都比不上。
窦抗、窦璡都随李世民参与了浅水原、洛阳虎牢诸战,窦抗还长期执掌北衙禁军,窦璡曾出任民部尚书,如今是益州都督。
下一代中的窦衍如今是左武侯将军,此次也随军征战,窦静是并州总管府长史,是任城王李道宗的副手,如今正在太原屯田,窦诞出任太常卿兼国子监,与李世民不合的窦琮是宗正少卿。
窦轨是窦抗的堂弟,其父是前隋酂国公窦恭,其叔父窦威是李唐立国后的第一任中书令,不过已经病逝好些年了。
山丘下忙碌的人群中,一个俊朗的中年人正在指挥民夫,时不时抬头看向山丘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之前每一次都是在长安城内听着一次又一次的捷报,而这一次,自己是在军中亲眼目睹。
亲眼看着那人奋发而进,擂鼓狂奔,亲眼看着全军势若奔雷,亲眼看见突厥如同浪花一般轻而易举的覆灭……原本还觉得这一战未必能讨得到什么便宜,李德武完全没想到,僵持十日之后,破敌如此迅捷。
最让李德武难以接受的是,自己这个做老子的在下面,而那个当儿子的高高立在山丘之上……悔恨、嫉妒、愤慨各种情绪如同毒蛇一般在撕咬李德武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