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御赐天龙
当夜,大内侍卫和禁卫军分明暗两路搜查那逃出大牢的杀人凶嫌,京城之内风声鹤唳。那二更、三更时分突地有人闯将进门,喝问可有见过形迹可疑之人的比比皆是。有些人正追查一位精通开锁之术的江洋大盗,又有人仔细盘问的是一位邪术通天,能驱阴阳的法师,更有人正在缉拿一位残忍好杀,专门给人割喉放血的凶徒。京师百姓纷纷传言,近来大牢不稳,逃脱出许多凶犯,夜里切莫出门,只怕撞上这帮恶徒,性命堪忧。
三更时分,那精通开锁之术、邪术通天、专门割喉放血的凶徒不知自己在京师引起如何轩然大波,吓得多少婴孩夜晚不敢入睡,他正跃上一棵大树,看着树下大内侍卫走动的规律。
皇宫之内,守卫果然森严,尤其是在内务府这等重要之地,那守卫的模样就和御膳房全然不同。李莲花等候到两班守卫交错而过的刹那,翻身斜掠,轻巧的翻入内务府围墙之内,衣袂过风之时飘然微响,他指上一物飞出,射中方才的大树,只听枝叶摇晃,飘下不少残枝落叶。
“嗒”的一声微响,有人自不远处跃上树梢,仔细查看声响来源。李莲花连忙往内务府花园内一颗芍药后一蹲,皇宫大内,果然高手如云,可怕得很。过了半晌,那暗处的人在树上寻不到什么,回到原处。李莲花这下知道这人就伏在右边三丈之外的墙角阴影之处,方才他翻墙的时候真是走了大运,这人不知何故竟是不知,莫不是他这翻墙翻得多了,精熟无比,连一等一的高手也发现不了?再过片刻,四下无声,他自芍药后探出头来,外边光线黯淡,一切尚未看清,猛听有人冷冷的道,“花好看吗?”
“哈?”李莲花猛地又缩回芍药后,又过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的伸出半个头来,眯起眼睛,只见在外头昏暗的月光之下,一人红衣佩剑,就站在芍药之前。他张口结舌的看着那人,原来那人虽然回了原地,却又悄悄地摸了过来,显是早已看到他翻墙而入,却故意不说,只等关门打狗。
“你是什么人?”那红衣佩剑的侍卫却不声张,只淡淡的看着他,“夜入内务府,你可知身犯何罪?”李莲花干笑一声,“这个……不知大人如何称呼?”那人剑眉星目,甚是年轻俊俏,闻言笑笑,“你在这躲了两柱香时间,耐心上佳,武功太差,我料你也不是刺客,说吧,进来做什么?”
李莲花叹了口气,“皇宫大内,如大人这般的高手,不知有几人?”那侍卫又笑了笑,却不回答,神色甚是自傲。李莲花颇为安慰的又叹了口气,“如你这般的高手要是多上几个,宫内固若金汤矣……实乃我朝之幸,大内之福……”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小贼,你潜入内务府,究竟想做什么?”李莲花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将衣上的灰尘泥土逐一抖得干净,才正色道,“我来看书……”那人扬起眉毛,指着他的鼻子,“小贼,你可知擅闯皇宫,我可当场格杀,我剑当前,你说话要小心。”李莲花对答如流,“我听说王公公生前文采风流,喜欢写诗,我等儒生,对王公公之文采仰慕非常,特来拜会……”红衣侍卫哈哈一笑,“你这人有趣得很,我只听说王公公在景德殿被妖物吃了,倒是从未听说他文采风流。”李莲花漫不经心的道,“我说的是王桂兰王公公,不是王阿宝王公公,王阿宝公公的文采我没见识过,但王桂兰王公公的文采却是风流的,我听说他奉旨写过《玉液幽兰赋》、《长春女华歌》等等传世名篇……”
“王桂兰王公公?”红衣侍卫奇道,“王桂兰王公公那是百年前的人了,你夜闯皇宫,就是为了看他的诗歌?”李莲花连连点头,“王公公做过内务府总管,我想他的遗作应当存放内务府之中。”红衣侍卫诧异的看着他,沉吟半晌,“胡说八道!”
“啊?”李莲花被他呛了口气,“千真万确,我确确实实就是为了看王公公的遗作而来的,你看我不往寝宫不去太和殿,既没有在御膳房下毒,也没有去仁和堂纵火,我……我千真万确是个好人……”红衣侍卫道,“不得了啊不得了,你的脑子里居然还有这许多鬼主意,看来不将你交给成大人是不行了。”他唰的一声拔出佩剑,“自缚双手,跪下!”
“且慢且慢,”李莲花连连摇手,“你看你也和我说了这许多话,算得上私通逆贼,纵容刺客,此时纵然你将我交给成大人,我必也是要如实招供,一一道来的。你说要如何才能放我一马,让我去看王公公的遗作?”那红衣侍卫微微一笑,“你倒是刁滑奸诈,难以说服啊,要如何放得过你?很简单,你胜得过我手中长剑,我自然放过你。”李莲花道,“喂喂喂……你这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大大的不合江湖规矩,传扬出去定要被江湖中人嗤笑,令师门蒙羞,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走出门去都抬不起头来……”
“哈!看来你很懂江湖规矩嘛,”红衣侍卫微笑道,“偏偏我师父早就死了,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我又没有,江湖我也没走过,怎么办呢?”李莲花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你一身武功,没出过江湖?你难道是什么朝廷官员的家人弟子?”红衣侍卫手中剑刃一转,“赢了我手中长剑,一切好说。”
唰的一声,那一剑当面刺来,李莲花侧身急闪。这红衣侍卫年纪甚轻,功力却是不凡,就如坐拥了五六十年内劲一般,那柄剑尤是光华灿烂,绝非凡品。剑风袭来凌厉异常,一剑直刺,内力直灌剑刃,剑到中途那刚猛内劲乍然逼偏剑尖,嗡然一声,剑尖弹开一片剑芒,横扫李莲花胸口。红衣侍卫脸上微现笑容,蓦地却见剑下人抓起一物往胸前一挡,只听“嚓”的一声轻响,剑尖斩断一物,那弹开的剑芒顿时收敛,接着“夺”的一声轻响,剑尖刺中一物,堪堪在那人胸前停了下来。
剑芒斩断的东西,是一棵芍药。
剑尖刺中的东西,是半截芍药。
方才李莲花从地上拔了那棵芍药起来,先挡住了他弹开的剑芒,剑芒切断芍药,他又用手里拿半截芍药挡住了他最后剑尖一刺。
红衣侍卫眯眼看着那剑尖上的半截芍药,李莲花急退两步又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且慢且慢,只需我赢了你手中长剑,你就让我去看王公公的遗作?”红衣侍卫笑了笑,“赢我?痴人说梦……若是方才我使上八成真力,你的人头现在可还在你颈上?”李莲花连连点头,“那说得也是,不过我的人口自是在的。”红衣侍卫一怔,“我是说方才我若使上八成真力……”李莲花正色道,“你问我人头现在可还在我颈上,那自然是在的,若是不在,却又有人和你说话,那岂非可怕得很……”他说到一半,声音慢慢的小了,语气也变得有些奇怪。红衣侍卫随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只见一张古怪的人脸在墙头晃了一下,外头树上沙沙一响,有个什么东西极快的向东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人,站住!”红衣侍卫长剑一提,往东就追。李莲花小声叫了一声,“喂喂喂……”红衣侍卫追得正紧,充耳不闻,一晃而去。他在宫中日久,刺客见的多了,却是第一次见到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自是绷紧了神经。
李莲花倒是看清了那东西的脸,与其说那是一个东西的脸,倒不如说是张面具,一张白漆涂底,黑墨描眉的面具,那五官画得简略,倒是在面具上还泼了一片红点,犹如鲜血一般。并且那东西还披着层衣服样的东西,依稀是个人形,笔直的往树上窜去,他往那红衣侍卫追去的方向看了两眼,想了一会他是不也要追上去看两眼那面具底下究竟是啥?不过片刻之后他欣然觉得还是王公公的遗作比较重要,弹了弹衣上小小的几点尘土,他往内务府走去。
内务府左近侍卫仍有不少,但比之方才那红衣人自是差之甚远,李莲花顺利翻进一处窗户,在里头转了几圈,摸入了藏书之处。
要查百年前的宫中秘事,自是要看宫中的记载;不过在看百年前的记载之前,李莲花觉得如果当年确曾发生异事,那将鲁方几人沉入井中的王桂兰王公公难道不曾着手调查、不曾有所记载?正家史记往往为为政者书,未必便是真实,十八年前的真相究竟为何?
王桂兰可曾查出当年井下藏有何物?
是不是当真有一位百年前的死人?
死者究竟是谁?
王桂兰是否曾为此事留下记载?
内务府的藏书房远没有皇宫太清楼那么戒备森严,自也并没有多加整理。这其中有许多是琐碎的清单、各类帐目、东西的品相、花色等等的手记。
李莲花没有点灯,就着月光看了这屋里林林种种的书册,那书册或新或旧,字迹或美或丑,有的飞瀑湍流俊不可当,有的忽大忽小奇形怪状,其中许多都落满灰尘。他毫不犹豫的动手,一本一本的翻看书目为何。
黑暗之中,月光朦胧得近似於无,李莲花的指尖却很灵敏,短短时间已翻过了两百余本,在众多书册之中,他拾起了一本纸页略带彩线的书册。
那是本装订整齐的书册,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极乐塔”,里头以浓墨画了些珍珠、贝壳之类的图画,此外还画了些鸟。
这显然就是方多病从景德殿那个房间发现的那本书册,从房间消失后,出现在这里。李莲花将书册翻到底,想了想,扯开了装订的蜡线,自书册中取了一张纸出来,揣进怀里,再快手快脚将书册绑好,放回柜里。
接着他很快找出仁辅三十三年的清单手记,果然在其中看到了王桂兰的手记。
那是一本青缎包皮的书册,因为王公公当年显赫的地位,这手记被装订得很精美。翻开书本,其中正有《玉液幽兰赋》和《长春女华歌》,此外还有一些犹如《奉旨太后寿宴》或《和张侍郎梅花诗》之类的旷世佳作。
王桂兰的字迹清俊飘逸,不输士子名家,李莲花将他所写的诗词全都看了一遍,抓了抓头,本想背了起来,然而这位公公文采风流,成诗甚多,其中有不少又相差仿佛,咏那梅花的诗句就有十七八首之多,要背起来未免有些勉强。他想了想,施施然将王桂兰的整个手记塞进怀里,整了整衣裳,自门口溜之大吉。
深夜的宫廷一片漆黑,走廊的红灯在夜色中昏暗失色,风吹树叶声中,一个灰蒙的影子在楼宇间飘忽,树影婆娑,有时竟难以分辨。只见那影子飘进了太清楼,太清楼是宫内藏书之处,地处僻静,戒备并不森严。过不多时,那影子又悠悠忽忽晃了出来,背上背了个小小的包袱,包袱虽小,却是沉实的模样,敢情这人从太清楼里盗了几本书出来。
这盗书的雅贼自然便是李莲花。
大内的史典也到手了,王桂兰的手记也到手了,他本要立即翻墙而出,快快逃走。但翻墙出去没两步,只见墙外树林中一人红衣佩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呃……”李莲花连忙笑了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红衣人以剑驻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也仔细看着他背上的包袱,“小贼,你莫约不是来看王公公的大作,是要盗取太清楼的典籍书画,拿出去换钱吧?好大的胆子!”李莲花连连摇手,极认真的道,“不是不是,我的的确确是来看书的,不过此时天色已晚,又没有油灯,这许多书一时之间也看它不完,我只是暂借,等我看完之后,必定归还、必定归还。”红衣人脸色冷了下来,“说得很动听,胆敢入宫盗书的盗贼,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也不打话,右手一提,那长剑脱鞘而出,“束手就擒吧!”
李莲花抱起他的包袱掉头就跑,“万万不可,我尚有要事,我说了我会归还……”红衣人提剑急追,喝道,“站住!”随即一声清澈的哨响,四面八方骤然哨响连连,人声攒动,显然各路守卫都已闻讯而来。李莲花哎呀一声,逃得更快,红衣人提气直追,只见李莲花脚下也不见什么变化,却始终便在自己身前三尺之遥。又追片刻,红衣人渐渐觉得奇怪,自己的轻功身法已将到极限,这人却依然在自己身前三尺,甚至也并不怎么吃力的样子。
“你——”红衣人目光闪动,长剑一起,剑啸如雷,笔直往李莲花身后刺去。李莲花听闻剑啸,纵身而起,往前直掠。刹那之间,剑气破空而至,直袭他背后重穴。就在红衣人以为得手的瞬间,眼前人影一幻,只见那身灰衣就如在剑前隐隐约约化为迷雾一般,消然散去,而又在三寸之前重新现形。
那模糊的瞬间极短,灰衣人仍是抱着包袱四处乱窜,红衣人却是大吃一惊,猛提真气,御剑成形,大喝一声人剑合一直追李莲花。李莲花乍然见到剑光缭绕,如月映白雪,又听那剑鸣凄厉响亮,无奈停下脚步,“且慢、且慢。”
红衣人人剑合一,爆旋的剑光将李莲花团团围住,嘹亮的剑啸激得李莲花的耳朵差点聋了,但见利刃绕体而旋,削下不少被剑风激起的头发,乱发飞飘,风沙漫天,这御剑一击果然是旷世绝今的剑中绝学。李莲花抱头站在剑光之中,不忘赞道,“好剑、好剑。”
过了好一会儿,剑芒剑啸剑风渐渐止息,红衣人再度现形,那柄长剑就已撩在李莲花颈上,“你是何人?”李莲花本能的道,“我是盗字画的贼……”红衣人喝道,“胡说八道!方才你避我一剑,用的是什么武功?”李莲花道,“那是我妙绝天下独步江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逃命妙法,不可与外人道也。”红衣人凝视着他,“你有这等轻功,方才翻墙之时,倒是故意让我看见的了?”李莲花连连叫屈,“冤枉、冤枉,你既然不会次次御剑杀人,我自也不会次次都用压箱底的本事爬墙……何况大人你武功高强,钻在那旮旯里我千真万确的没看见。”
红衣人笑了笑,那笑里充满了讽刺的味儿,“你这是在赞我,还是在骂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李莲花道,“那个……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大哥。”红衣人怒极而笑,“李大哥,”他剑上略略加了一分力,李莲花颈上皮肉崩裂,鲜血顿时流了下来,“你再不老实说你是什么人,我一剑砍了你的脑袋!”李莲花抱着包袱,也不敢动,突然却问,“刚才你去追那个面具人,后来如何了?”
红衣人武功虽高,毕竟年轻气盛,听闻他问这一句怔了一怔,“刚才……”刚才他追了过去,那古怪的人形在树木之间乱窜,身法轻盈之极,追不到几下那东西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件衣裙和一个面具。李莲花又问,“那人是不是穿着一件轻容……”红衣人目中凶光大盛,厉声道,“你怎么知道她穿着什么东西?你和她是一伙的么?难怪她及时将我引走,就是怕我杀了你,是么?”李莲花又想摇头,又怕那长剑在自己颈上多割出几道口子来,只得小心翼翼的道,“那个……那个衣服呢?”红衣人被他气得再次怒极反笑,“你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却关心那件衣服?”李莲花嗯了一声,又道,“那个……那个衣服呢?”红衣人目光闪动,“你要那衣服何用?”李莲花又嗯了一声,“衣服呢?”
红衣人顿了一顿,突的道,“我姓杨。”李莲花吃了一惊,他是真的吃了一惊,皇宫大内姓杨的带刀侍卫,官阶从三品,不在各部侍郎之下,正是曾在我朝与西域诸国武道会上连败十三国好手,名列第一的“御赐天龙”杨昀春。据说此人师承三十年前大内第一高手“九步张飞”轩辕箫,又是王义钏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未来的昭翎公主的哥哥,连皇上都能御赐他一个“龙”字,前途自是大大的无量。李莲花不想和他纠缠半夜的竟然是方多病未来的二舅子,瞠目结舌半晌,“原来是你。”
杨昀春自小拜轩辕箫为师,轩辕箫这人武功极高,到老来却疯疯癫癫,非说自己本姓杨,强逼王昀春非改姓杨不可。王义钏无奈,索性将二儿子过继给轩辕箫,反正他还有个长子王昀扬,不愁没人继承家业。不想杨昀春学武的天分却极高,轩辕箫一个高兴,临死之前将全身功力送与他这儿子,活生生造就了皇宫大内“御赐天龙”的一代传奇。听说皇上之所以收王义钏的女儿为义女,大大是沾了他这位二哥的光,正是杨昀春大败十三国高手,让他龙颜甚悦,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赏赐王家,便收了个公主,还分外恩宠起来。
杨昀春听李莲花道“原来是你”,不知他心里想的是原来你就是方多病未来的二舅子,眉心微蹙,“你认得我?”李莲花道,“御赐天龙,武功绝伦,横扫天下,莫不叹服,自武道会后有谁不知有谁不晓?”杨昀春颇有些自得,笑了一笑,“可我听说,江湖中有李相夷、笛飞声,武功不在我之下。”李莲花正色道,“那个……听说他们都沉入东海好多年了,杨大人大可放心,您定是那天下第一,毋庸置疑、毋庸置疑。”杨昀春手腕一挫,收回长剑,“你究竟是什么人?潜入宫中所为何事?你若肯实话实说,或许追兵之前,我可饶你一命。”李莲花耳听身后呼喝包抄之声,叹了口气,“既然阁下是杨大人……”他顿了一顿,“我要个清净的地方说话。”杨昀春一点头,当先领路,两人身影如电,转个了方向,直往宫中某处而去。
月色明慧,清澄如玉。
大好月色之下,京城一处寻常别院之中,一人正鬼鬼祟祟的伏在一棵大树上。远望去此人身着黑色夜行衣,爬在树上也犹如枝桠一般,瘦得如此稀奇古怪之人,自然是方多病。
李莲花说,尚兴行之所以会死,既然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隐秘,那可能是他得到了某样东西。如果鲁方有件轻容、李菲也有件轻容,那尚兴行所得的东西,难道也是一件轻容?听说百年前那些皇亲国戚,奸商儒客,有时能在自己身上套上一二十层轻容,且不说这传说是真是假,万一某个死人在自己身上套了七八件轻容,若是一人得了那么一件,那还得了?若是有这衣服的人统统都要死,岂不是要死七八个?方多病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尚兴行若是也有个宝贝,他会藏在何处?
有人杀了尚兴行,如果是为了他的某样东西,那会趁夜来取吗?方多病伏在树上,一本正经的思考着。要闯进尚兴行的房间翻东西很容易,卜承海的衙役现在忙着验屍,多半要到明天一早才会来取东西,现在闯进去很容易。
但是方多病多了个心眼。
他想知道今夜除了他这只螳螂,可还有一只黄雀?
微风摇曳,枝桠晃动,他极轻浅的呼吸,身躯似早已与大树融为一体。时间已过去很久,一直没有人闯入行馆,他甚至看见赵尺叫了轿子去眠西楼,却没有看见人进来,又过了一个时辰,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尚兴行房中突的发出了一点微光。方多病吓了一跳,他只当会有什么夜行人闯入房中,却不想根本没有人接近那房间,房中却突然有人。
瞬间他出了身冷汗——那个冷血杀手既然能进他房间取物如入无人之境,能在闹市无形无迹的将尚兴行割喉而死,武功绝然在他之上——那人居然早已潜伏在尚兴行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