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阎罗王(1 / 2)

第55章 阎罗王

“听懂什么?”方多病瞪眼看着李莲花,“难道你就听出来射死黑蟋蟀的凶手了?难道还能听出来几十年前严夫人为什么要杀严青田?”他心里半点不信,虽说李莲花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但是依据佘芒所说的案情,实在过於简单又扑朔迷离,何况又怎知那文卷里记的哪句是千真万确,哪句是信口开河?

李莲花摊开手掌,很惋惜的看着手心里的“伤痕”,“我什么也没听出来,只听出来严家姓严,阎罗王也姓阎。”方多病一呆,“你说——严家白水园就是黄泉府?严青田就是阎罗王?”李莲花叹了口气,“如果严青田就是阎罗王,那么他应该身负绝代武功,又怎会死在他夫人刀下?难道他夫人的武功比他还高?”方多病又是一怔,“这个……这个……自古那个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不小心死在牡丹花下,也是有的。”

“这是疑问一。”李莲花喃喃的道,“撇开严青田为何会死在严夫人刀下,那‘窟窿’里和‘牛头马面’死在一起的人,又是谁?”方多病嘿了一声,“这二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阎罗王。”李莲花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方多病的话,继续喃喃的道:“这是疑问二。再撇开严青田之死和屍骨的身份之疑,在‘窟窿’中失踪的阿黄又怎会淹死在五原县河中?”方多病哼了一声,“你又怎知他不会受到刺激被吓疯自己去跳河?”李莲花道,“这是疑问三。最后一个疑问,什么东西在‘窟窿’底下射死了黑蟋蟀?”方多病道:“你问我我问谁?这……这些和阎罗王有什么关系?”李莲花很遗憾的看着他,就如他往常看他的那种目光……就像看着一头猪,“你当真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方多病简直要发疯,刚才那罗嗦的佘芒把严家的故事说了五六遍,他当然字字句句都听见了,却又没有听出个屁出来。李莲花非常惋惜的摇了摇头,“佘芒说,严青田的屍体被放在义庄,最后失踪了。”方多病道:“那又怎么样?”李莲花慢吞吞的道,“你莫忘了,严家并非没人,还有管家严福在,何况严家是在‘凶案’后‘不久’方才被火焚毁,一度它还是很有钱的。身为白水园管家,即使家破人亡,家财败尽也要留下看守故土的忠仆,严福却没有将严青田的屍身收回下葬,那是为什么?”方多病悚然一惊,他竟然丝毫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妥出来,的确,为何严福没有将严青田风光下葬?李莲花身子前倾,凑近方多病身前,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为什么严福没有将严青田下葬?可能性有两个,第一,严青田有问题;第二,严福有问题。”

此言一出,方多病当真大吃一惊,失声道:“严青田有问题?”李莲花道:“无论是严青田有问题,还是严福有问题,你莫忘了,他们都姓严。”方多病骤然站起,脸上变色,“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说……”李莲花在这时候叹了口气,喃喃的道:“所以我说,我怕阎罗王找上门来,你却不懂。”方多病重重坐了下来,心里的震惊却尚未褪去,正要说话大大表示一番对李莲花推测的不信之情,突地门外“笃”的一声轻响,有人轻敲了大门一下。正巧李莲花悄悄说到“我怕阎罗王找上门来”,方多病听着这一声敲门声,竟刹那出了一身冷汗。

“请问……青……青天大老爷……在家吗?”一个怯生生,非常微弱的女子声音在门外问。方多病和李莲花面面相觑,李莲花一声轻咳,温和的道:“姑娘请进。”

大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站着一个衣裳褴褛,面有菜色的年轻女子。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一只母鸡,“青天大老爷,请大老爷为我家阿黄伸冤——我家阿黄死得好冤啊——”方多病看着那只小母鸡,心中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升起,那女子看着方多病华丽的衣裳,目中惊惶畏惧之色更盛,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民妇……丽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孝敬青天大老爷,阿黄留下的银钱只够买只鸡……请青天大老爷为我相公伸冤、伸冤啊!”她趴在地上不住磕头,那只母鸡自竹篮中跳下,昂首挺胸的在方多病和李莲花足前走来走去,顾盼之余尚洒下鸡屎若干。

李莲花和方多病面面相觑,李莲花语气温柔,极有耐心的道:“黄夫人请起,你说阿黄乃是冤死,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他对女子一贯特别温柔体贴,方多病却只瞪着那只小母鸡,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它赶出门去。

那位衣裳褴褛的年轻女子正是花粉贩子阿黄的妻子,姓陈名丽华,刚从店小二大白那里听说了有大官儿微服私访,便提了只母鸡过来喊冤。“冤枉啊,佘大人说阿黄是溺死水中,但他分明脸色青青紫紫,还七窍流血,用银针刺下,针都黑了,他定是被人毒死的!我家阿黄水性好谁都知道,他是不可能溺死的!青天大老爷明察!要抓住凶手,让我家阿黄瞑目啊!”

方多病奇道:“阿黄是被人毒死的?”陈丽华连连点头,李莲花温言道:“原来阿黄竟是被人毒死的,屍体却浮在五原河中,啊,啊,这其中可能有凶手杀人抛屍。黄夫人且莫伤心,我家公子定会替阿黄伸冤,查明凶手,你先起身,把鸡带回去吧。”陈丽华闻言心里大松,这两位青天大老爷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威严可怕,看来世上的清官,毕竟还是有的,不禁大为感激,“不不,那只鸡是孝敬两位大人的,我怎么能带回去?”方多病道:“那个……本官不善杀鸡……”李莲花截口含笑道:“黄夫人,为百姓伸冤,还天地正道,是我家公子的职责,天经地义。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食皇粮者,自然要为天下谋福,所以你这只母鸡,也就不必了吧?”方多病哼了一声,淡淡的道:“师爷所言不错。”

陈丽华对方多病磕了八个响头,“只要大人们为我相公伸冤,我来世作牛作马,也感激两位大人。”李莲花啊了一声,“我不是什么大人……”陈丽华突地转了个方向,也给他咚咚磕了八个响头,“民妇走了。”

她也确实质朴,说走就走,那只母鸡却是说什么也不带走,李莲花和方多病相视苦笑。过了一会,那只鸡突然钻入东面柜子底下,方多病只得装作没有瞧见,“阿黄竟是被毒死的?真是奇怪也哉……这件事真是越来越离奇了,喂?李莲花!李、莲、花!”他咬牙切齿的看着俯下身子捉鸡的李莲花,“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捉鸡?”

“不能。”李莲花道。

“明日我送一千只一模一样的母鸡给你,你现在能不能爬回来和‘本官’继续讨论案情?”

“啊……”李莲花已经把那只鸡从柜子底下捉了出来,他拎着鸡翅膀,对着方多病扬了扬,微笑得十分愉快,“这是一只妙不可言的鸡,和你吃过的那些全然不同……”

方多病耳朵一动,骤然警觉,“哪里不同?”

李莲花把母鸡提了出来,“不同的就是——这只鸡正在拉稀。”

“你想说什么?”方多病怪叫一声,“你想说这只鸡得了鸡瘟?”

“哎呀,”李莲花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说,明天你千万不要送我一千只和这只一模一样的鸡而已。”他在小母鸡身上各处按了按,拔去一处羽毛,只见鸡皮之上有些淡淡的淤青,突然“扑”的一声,那只母鸡又拉了一团鸡屎,方多病啊的一声叫,那团鸡屎里带了些血,“它……它怎么会这样?”李莲花惋惜的看着那只似乎还正青春的母鸡,“你在小远镇买一千只鸡,只怕有九百九十九只会是这样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在这里买鸡送我,好歹也等我再搬次家……这里的风水实在不怎么美……”

“难道那阿黄的老婆居然敢在母鸡里下毒,要谋害巡案大人?”方多病勃然大怒,咬牙切齿,浑然忘记自己其实不是巡案,重重一拍桌子,“这刁民刁妇,委实可恶!”李莲花微微一笑,“大人莫气,这只鸡虽然不大好吃,但也不是得了鸡瘟,刚才买菜之时,我仔细看过,大凡小远镇村民所养之牲畜,大都有些拉稀、模样不怎么好看,喜欢长些斑点之类的毛病,倒也不是阿黄老婆在母鸡里下毒。”方多病瞪着那团带血的鸡屎,“你硬要说这只鸡没有问题,不如你就把它吃下去如何?”

“吃也是吃得的,只消你会杀鸡且能把它煮熟,我吃下去也无妨。”李莲花漫不经心的道,“你在这里慢慢杀鸡,我出门一下。”方多病奇道:“你要去哪里?”李莲花望了望天色,正色道:“集市,时候不早了,也该去买晚饭的菜了。”方多病张口结舌,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出来,当下重重哼了一声,“去吧。”

李莲花面带微笑走在小远镇集市的路上,夏日虽然炎热,但傍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十分舒适,他并没有去买菜,自集市穿过,散步走到了集市边缘的一家店铺门口,扣指轻轻敲了敲打开的大门。

“客官要买什么?”店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这是间打铁铺,铺里深处坐着一位老人,满墙挂满打造好的刀剑,闪闪发光,十分锋锐的模样。

“不买什么,只是想问严老一个问题。”李莲花含笑道。“什么问题?”严福问,“若要问严家当年的珍珠翡翠,咳咳……没有就是没有……”李莲花道:“就是一个……关於解药的问题……”严福脸色不变,沉默良久,却不回答。李莲花很有耐心的看着他,十分温和的仔细问了一遍,“你却没有拿到解药么?”严福沉重的叹了口气,沙哑的道:“没有。”他从打铁铺深处慢慢的走了出来,手扶门框,佝偻着背,看着阳光下的李莲花,“三十年来,前来寻找黄泉真经的人不少,从无一人看破当年的真相,年轻人,你的确有些不寻常。”他仰起头呆呆看着门外的夕阳,缓缓的问:“我究竟是哪里做错,能让你看穿了真相?”

“我在小远镇也住了不少时日了,这里的村民人也不错,虽然乱葬岗风景不美,但也通风凉快,只是有件事不大方便。”李莲花叹了口气,“那就是喝水的问题。”他前进两步,走近打铁铺屋檐底下,和严福一样背靠门框,仰头看着夕阳,“这里的村民好像从来不打水井,喝水定要跑到五原河去挑水。所以那日我不小心掉了两钱银子下‘窟窿’,发现底下有水,实在高兴得很。”严福嘿了一声,“你想说你挖‘窟窿’不是为了黄泉真经,而是真要打井?”李莲花歉然道:“不错。”严福淡淡的道,“那‘窟窿’底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