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狄仁杰钻出了帐篷,发现帐篷的背风面上又落了一层厚厚的浮土,嘴里也满是沙粒,很不舒服,远处的大泽上有士兵正在凿冰取水,凿开的冰洞说不定还能钓上鱼来。
许敬宗的官职最大,他现在只要能不出帐篷就绝对不会出来,当地的校尉劝他住楼兰城的房子,再三保证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却被许敬宗以不告而取谓之贼也这句冠冕堂皇的话给堵回来了,他这冻死都不进空宅的高尚品质立刻获得了大家的尊敬。
既然先生都不住进去,狄仁杰这些晚辈自然只能跟着先生,至於一心想要扞卫书院高风亮节的金竹先生,却被许敬宗以他身子骨虚弱的借口安排进了马车,那里的条件要比帐篷好许多。
楼兰城的白日比夜晚显得明媚,高高的塔楼沐浴在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街道不用清扫,昨夜的风已经将发白的条石吹拂的一尘不染,墙角或许还散落着一些小沙堆,居然呈波浪状。
白天自然是人的天下,大唐的军士在城里进进出出,他们没有放过每一个角落,因为狄仁杰下的是命令是一寸土地都不能放过。
许敬宗裹着大氅从帐篷里出来,他的帐篷有三层,保温性能非常的好,一个波斯女奴陪着他住在帐篷里,这是他路过鄯善的时候随手买的,孤寂的夜晚总需要一个温暖的胸膛来让他忘记自己还身在大漠,这种名士风流的潇洒,书院里只有许敬宗能干的出来。
「小杰你还有十天的时间,时间到了我们就会返回,你清楚,老夫受不了这些风寒,需要早点回关中,把老骨头扔在玉门关外可不是老夫的打算,到时候我会随便上报一个理由,自然会有大军来清算这里的一切,这是陛下的意思,你我都明白,少干点傻事。」
狄仁杰呲着白牙朝许敬宗笑的灿烂,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笼罩在他的头顶,不由得颤声道:「小子,你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瞒着没有告诉老夫?」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把第二张拿给许敬宗看:「您看,这是学生的未婚妻从长安发过来的消息,昨日才收到,小子见您老与波斯舞姬情意绵绵的就不好打扰您,既然您问起来了,小子断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许敬宗看完那张纸,面如死灰,喃喃的道:「老夫遇见你们师徒,这是要活活的折我的寿数啊,万寿宫的道士给我批得命数乃是高寿八十有七无疾而终,遇到你们师徒,老夫能活过五十七岁就算是苍天有眼。」
狄仁杰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许敬宗安慰他道:「您看啊,我师父马上就要就任北庭都护府的大都护,那么,长史一职非您莫属,您的官位早就该往上升一升了,一口气从正四品上,爬到从三品下这可是整整的往上升了一级啊。
小子听说四品到三品别看只是升了一级,但是这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啊,到时候您回到长安,绝对是政事堂上的宰相,理当庆祝啊。」
许敬宗羞恼的在狄仁杰的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吼道:「废话,难道老夫不知道么?还要你多嘴,北庭的三品官很好当么?脑子被驴踢了好好地四品京官不当,跑来北庭当三品官,整日里和军中的粗汉打交道很高兴么?怪不得你不着急了,连小武都不惦记了,小子啊,老夫无所谓,你那个未婚妻可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你待在北庭不怕出了差池?」
狄仁杰再一次给了许敬宗一个大笑脸说:「我师父说了,要我早点把事情干完滚回长安完婚,他老人家已经给小子在大理寺谋了一个好职位,只要回去就任职,听说是六品官。」
许敬宗呻吟一声道:「六品官?这是无数人熬了一辈子才能到达的位置,老夫担任国子监编修的时候就是六品官,那时候已经三十有一了,就这,已经被誉为难得的鸿运,你今年一十七岁,进大理寺当六品主官,这让老夫这样的人情何以堪啊。」
对於有野心的许敬宗来说,只要是三品官,他在天边当都没有关系,虽然表现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但是他的心里却在欢呼,在北庭熬几年,回到长安绝对就像狄仁杰说的,自己会成为政事堂的宰相,虽然那里的人比较多。